陈舷点点头,抬脚往里走。
走了没两步,男人叫住了他。
男人面色复杂——他想起前几年听过的一些传言,于是半同情半提醒地说:“还在十一楼,两梯一户来着,进去就是。”
陈舷哭笑不得:“我知道啊。”
“……我怕你不记事了。”男人讪讪地说,“我听说你……”
男人欲言又止。怕话说出来太伤人,他没敢再往下说。
陈舷吃吃笑出了声来。他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眼睛弯弯像只狐狸。
可他太瘦了,笑容也苍白勉强。
男人看得心里一晃,心里太不是滋味儿。
“没那么严重,”陈舷居然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
男人朝他点点头:“好。”
陈舷转头又往里走。走了几步,他缓缓停下。
他回身:“那个。”
男人回头望向他。
“那个谁,”陈舷顿了顿,咽了口口水,脸上的笑忽然惨淡,“方谕……要回来吗?”
一提方谕,男人脸上也有点僵。
“嫂子……你方姨昨天给他打电话了,他应该也要回来。毕竟再怎么说,他也管你爹叫了几年爸。”男人说,“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陈舷摇摇头。
离家后,方谕的事他半点儿都不知道。
“方谕后来去意大利了,听说读了个很有名的艺术学院。”男人说,“毕业以后他好像就留在那边,现在是个挺有名的设计师,在给人设计衣服。这事儿这么突然,他就算要回来,估计也得要几天,意大利挺远的。”
“你把你爹送去下葬,就走吧。葬礼的事他弄,你就把棺材的事儿弄一弄就好。”
男人说着说着就面色紧绷,五官都透着紧张。
陈舷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笑了声:“没事,见到面也不会又打起来的。那会儿我俩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这一晃都多少年了?我都奔三了,他也二十好几了,怎么可能还要打,又不是小孩了。”
有他这话,男人松了口气。
“那你快去吧。”男人说,“你爸也在上面。”
陈舷笑着朝他点点头,回头走了,这次再没有停下。
他走到电梯跟前,上了电梯。
陈舷摁下按钮,电梯的门开了。他走进去,电梯里的灯惨白兮兮地落在他身上,照得那一张脸更没血色。
陈舷摁下楼层,抬头,见男人还在看他,就朝他笑笑,挥了挥手。
“我先上去了。”他说。
“陈舷,”男人说,“我还是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