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里,他亲妈陈桑嘉和陈胜强一起抱着他,仨人对着镜头,发自内心地、幸福地笑着。
陈胜强笑得眼角边皱纹挤出两三道,嘴巴扬着。
陈舷突然觉得这照片刺眼,也觉得没意思。
他伸手,重重把相框面朝下摁在桌子上。
清净了。
楼梯间里突然一阵脚步声,咚咚锵锵了好一阵。
陈舷本就心烦,一听这动静,心里的气火更不打一处来了。他把脑袋上的耳机薅下来,啧了一声,嘟嘟囔囔地骂:“有完没完,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烦人——……”
话还没落,家门口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
陈舷一怔。
他走出门去,拉开卧室的门,往门口一看。
门外的人刚好打开门。
陈庆兰站在外面。她身后,站着个瘦瘦高高,低着脑袋的男生。
陈庆兰连忙躲开身,给身后的男生让出条路来。
“小舷,这是你真圆阿姨家的儿子,以后是你弟弟,比你小一岁。”她说,“他叫方谕。”
——他叫方谕。
陈舷第一次见到方谕就是这时候。
十五岁这年,亲爹荒唐地要二婚的时候,姑姑把刚在亲妈家里歇斯底里了一通的方谕送到了他这儿来。
外头的亲戚们欢天喜地,都衷心地庆祝离过婚的男人和女人再次找到了能共度一生的伴侣,留他和方谕被突然的通知砸得头破血流,不知所措。
陈舷的不知所措是安静的自闭,方谕的不知所措是歇斯底里的争吵。
于是他被方真圆赶了出来,亲戚们说他得冷静冷静,就把他扔来了陈舷这里。
他们说他迟早是他哥哥。
陈舷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时候的方谕刚跟亲妈吵了一架。
陈舷望了方谕一眼。
方谕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白t,一头略长的头发挡住了眼睛。露出的胳膊消瘦惨白,看起来营养不良。
陈庆兰说你们好好相处,然后把方谕推进了屋子里。
门关上,楼下有人喊了陈庆兰一声。陈庆兰在门外欢快地应着,高高兴兴踩着高跟鞋,噔噔地下了楼。
方谕进了门里,站在门口没动。
陈舷也站在卧室门口没动。老陈家层数低,就在二楼。他听见单元门前,双方的亲戚们笑着互相奉承,又商量着明天的婚礼。不知谁开了个玩笑,一群人又开怀大笑起来。
天气晴朗。
所有人都很高兴。
除了他和对面这个方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