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炽灯惨白地洒在地上,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陈舷仰头看着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小舷。”
陈舷低头,方真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一脸担忧地坐到陈舷身旁,关切道,“头还疼吗?”
陈舷摇了摇头。又仔细品了品脑袋的感受——还是有点疼。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方真圆苦笑了笑:“到底疼还是不疼呀?”
“我怎么在这儿?”陈舷问她,“不是刚刚还在学校吗。”
“傻呀你,我早把你从学校接走了。”方真圆说,“下午一点半我就去接你了,这都五点多了。”
是吗?
陈舷望了望身后窗外,外头倒是真的天黑了。
我靠,他失忆了。
“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可能反应会迟缓,看来是真的。”方真圆伸手,疼惜地揉揉他的脑袋,“真是的,他下手越来越狠了。”
“谁啊?”
“……周延。”方真圆抿了抿嘴,犹豫地权衡片刻后,“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我就先告诉你了。小舷,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爸是二婚,在你爸爸之前,我嫁给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混蛋。”
“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有印象吗?”
这个陈舷记得,他点了点头。
方真圆收起手,眼神感伤起来:“他叫周延。人家都说,女人结婚就是豪赌,真是一点儿都没错。我第一次结婚时走了眼,嫁给了他。婚后,他很快暴露了本性,没多久出轨了一个女人,又开始又赌又嫖……后来生了小鱼,他又看小鱼不顺眼。”
“小鱼长得像我,没怎么像他。那孩子打小开始就白净,周延就嫌他没有男子气概,说我是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他自己不干净,就看我也不干净。”方真圆说,“他打小鱼,也打我。我总以为他会变好……他其实在结婚前就又嫖又赌。没结婚的时候,我以为结了婚就好了,结了婚以后,我又以为怀孕了就好了……”
“她们都是这样说的呀,她们说男人就是这样。”
“所以我以为他能收心。怀孕了他还没有好,我就想有了孩子就好了,孩子大了就好了,做了亲子鉴定,他信了就好了。”
“可他一直没好,我终于反应过来,要放手了。”
“我把小鱼交给他外婆,和这个男人离了婚。过程也很不容易,我们在法庭上掰扯了好久。”方真圆笑着,“还好,也不算很晚。那时候小鱼才四五岁,很多事应该都不记得。”
陈舷没吭声。
他钝痛的脑子回过些神来了,虽然还是一阵一阵地嗡嗡着,鼻子也很痛。
他抬头,又望望医院天花板上惨白的灯。
五岁,有点大了吧。
他想。
至少陈舷六岁时生的重病,他自己是能清楚记得前因后果的。
“小鱼呢?”陈舷问。
“小鱼回家了呀。”方真圆说,“你忘了,你出事之后,我跟你爸爸就去了学校,你爸爸让我带你来医院,他说会先把小鱼送回家,然后去派出所跟周延调解。”
“……小鱼一个人在家吗?”
“是啊。”方真圆说,“没事的,他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