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停吟坐在门槛上。
把江恣送回来后,他就一直那样。他不进屋子,就只是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屋子里,面对满院子的昏暗夜色,沉默不言。
“就只有他是真的。”赵观停苦笑起来,“这么多人,就只有他是真的。”
他哈哈笑了起来,可听不出一丝笑意,只有苦涩。
卫停吟却还是没回过头来,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停吟。”
谢自雪叫他一声。
卫停吟这才动了动身子,回过头来。那一双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泪痕。
谢自雪看他这样,眉头微蹙起来,面露不忍。
“进来坐吧,”谢自雪说,“没人会怪你。”
卫停吟沉默。
片刻,他站了起来,却没听话地往屋里去。他转身,握着那柄见神剑,向院外走了过去。
看他要走,沈如春一惊:“师兄?”
“站住?”
易忘天大喝出声。
卫停吟停住脚步。
易忘天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一双三白眼死死盯着他,杀气腾腾。
“你要去哪儿,”易忘天说,“如今出了这么多事,你是罪魁祸首,你还想去哪儿??”
赵观停跑出了门来,他也想拉住卫停吟。
可一听这么一盆脏水泼到他师兄头上,赵观停不乐意了:“什么罪魁祸首??易宗主你——”
“闭嘴?”易忘天怒目瞪他,“莫再说什么我颠倒黑白,这次可是天道所说的?”
他指着卫停吟,“是你们谢掌门亲口说的?天道说,这人是外来的?”
“若那些什么话本子的烂话是真的,这外来的就是知道最多的……可他瞒了这么多年,当年更是在江恣飞升的时候一剑自刎,让天下变成这般糟烂模样??”
“若这真是个只有个开头的话本,那天下如今的这般模样,就是这个外来的一手操控成这样的?谢自雪,这是你门下真正的祸根子?你还想让他跑了,做第二个江恣不成??”
赵观停被易忘天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支支吾吾一会儿,几次三番从嗓子眼里发出气音,急得很想说些什么来给卫停吟辩驳,但他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来。
他着急得直跳脚,回头求助地看谢自雪:“师尊?”
你快说点儿什么——赵观停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谢自雪皱着眉,走出门来,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听见卫停吟笑了一声。
“我一手操控,”他笑着抬头,脸上笑容讽刺至极,“我若有这么手眼通天的本事,今天就拉住他了。”
易忘天不屑地嗤笑一声,张嘴要出言讽刺时,卫停吟继续说:“别在我跟前犯贱了,行吗。”
易忘天到了嘴边的话生止住了。
他们仙修也忌讳口业,就算易忘天这样行事不端不正的,也不会说太过粗暴无礼的字眼。
卫停吟这么多年嘴上虽然不留情,可也没说过这么刺人的。
易忘天张着嘴,愣是傻在原地了。
卫停吟目光冷冷,看得易忘天心里突然很没底。
“你到底还要当多久小孩,”卫停吟道,“师尊在的时候,你给师尊找不痛快;师尊走了,你就去找萧问眉不痛快,去找江恣不痛快。”
“人人念着无生宗不容易,你不容易,都不多说你什么。你便真以为仙修界众人都有愧于你,于是到处闹到处骂,一个不如意便登门拜访,在外人家里吆五喝六。”
“邱愁当年杀了你无生宗满宗的人,也早就把你杀了。”卫停吟道,“你早死在那天了,你永远是那个幸存的无生宗小弟子,你从来就没有从那天走出来过。”
“那之后你就只觉得自己可怜,觉得自己受过罪,魔修都欠你的,仙修界也欠你的。没受过跟你一样的罪的人都该让着你,人人都该多看看你,看你是个多坚强的人啊,被屠过门的山门你都扛了起来,为了不走你的前路,所有人都该听你的,按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