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沉默片刻,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十个大字:
**“他们不让孩子们问为什么。”**
三日后,《明心报》第一百六十八期发行。
封面是一幅黑白插图:一群蒙眼孩童手拉手走向深渊,身后站着披袈裟的高大人影,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的嘴,正吐出无数细线,缠绕在孩子们脖颈上。
内页全文刊登“极乐宫”真相,附有教材原文、账册截图、受害家属证词,并特别开辟专栏《孩子的眼睛》,收录十名曾被洗脑儿童的口述回忆。其中一段写道:
>“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全是谎言,只有宫里的师父说的是真的。我不敢问,也不敢想。直到有一天,我在厨房看见一只老鼠啃经书,它没遭天谴,反而吃得挺香。我才开始怀疑……也许,师父说的,也不是真的。”
全国哗然。
民间震动,无数父母连夜奔走,寻找失踪子女。有母亲跪在报馆门前,哭求:“请帮我找孩子,他才八岁,已经半年没回家了!”更有数十名曾受“极乐宫”资助的地方官联名上书,要求彻查。
朝廷震怒,下令查封“新极乐宫”。然而当官兵抵达时,宫中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一间空荡大殿,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字:
**“你们抓不到我们,因为我们就在你们中间。”**
与此同时,京城某深宅。
一名紫袍老者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印,印文赫然是“正言司”三字。他是当今国师,亦是“新佛宗”幕后推手之一。
“区区一份报纸,竟搅得天下不安。”他冷冷道,“当年小雷音寺之事,已是前车之鉴,没想到……还是有人不知死活。”
身旁侍者低声道:“要不要……再放一把火?”
老者摇头:“火只会让灯更亮。如今百姓已学会从灰烬中找字。”他眯起眼,“我们要做的,不是灭灯,而是换灯??让他们以为自己在追寻光明,实则步入更深的黑暗。”
“您的意思是?”
“我们也办报。”老者嘴角微扬,“一份名为《正心报》的官办刊物,每日刊发‘经朝廷核实的真相’,宣扬‘和谐信仰’,批判‘极端言论’。更要紧的是??把糖生塑造成疯子,把《明心报》说成邪教。”
侍者恍然:“让他们自己怀疑自己。”
“正是。”老者轻笑,“当人们开始问‘谁才是真的’时,我们就赢了。因为问题一旦复杂,多数人便会放弃追问,转而寻求‘安稳的答案’。”
数日后,《正心报》创刊。
头版标题赫然写着:
**“警惕‘绝对真实’的暴政:一个偏执狂如何蛊惑千万人”**
文中称糖生“心理扭曲,仇视正统宗教”,《明心报》为“煽动性组织”,其主张“破坏社会秩序,挑动民众对立”。更有“专家”撰文分析:“追求百分之百的真实是不可能的,适度的善意谎言有助于社会稳定。”
起初,不少人信以为真。街头巷尾,开始有人议论:“是不是真话说太多了?”
明心书院门前,甚至出现了泼粪、涂鸦之事。有人写:“多谢赐教,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危机悄然蔓延。
林知远拿着两份报纸回到书院,脸色苍白:“他们……他们在颠倒黑白。”
长老接过报纸,看罢良久,淡淡道:“这比刀剑更可怕。刀剑伤身,谎言伤心。一旦人心自疑,真理便再无立足之地。”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污蔑?”
“不。”长老摇头,“我们要回应,但不是用愤怒,而是用更硬的事实,更清澈的逻辑,更无法否认的证据。”
他转身走入藏书阁,取出一本泛黄的手稿??正是陈光蕊当年任县令时审理的一桩旧案记录。案中,一名农夫状告村庙假借神谕强占田产,却被判“亵渎神明”,反坐牢三年。陈光蕊查明真相后,不仅平反冤狱,更写下判词:
>“神若需靠谎言存世,则其本身即为虚妄;法若不能护弱抑强,则其存在即是压迫。”
“把这篇判词登在下一期。”长老道,“再附上当年农夫后代的采访??如今他已是江南富商,愿捐十万贯支持明心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