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山庄的车队来了。
数匹矫健的黑马一字排开,四蹄如飞地疾驰于主道,掀起阵阵尘土。
车队中央,身着锦衣的护卫皆腰间佩刀,手握缰绳,目光如鹰隼般巡视,即便不出手,却也能察觉出他们身手不俗。
金漆镶嵌的楠木马车缓缓停在众人跟前,层层叠叠的帘幕被春风给吹皱,隐约露出其内阔气敞亮的装潢。
季月槐暗自咂舌,顿感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没急着上去,而是先回首,跟城主府众人一一告别。
“抱歉呀,二位,我之前四处偷看,把你们吓着了。”
公孙未的眼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讪笑道:
“谢谢您给我的膏药,效果拔群,一个疤都没留下,嘿嘿,下次您们再来瑯城,定好酒好菜招待,以弥补在下此次的过错!”
公孙寅也不摇扇子了,他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叠装裱好的字画,感激道:“小生技拙,这几日勉强赶工,为二位绘制肖像一幅,还望笑纳。”
季月槐透过宣纸的背面,隐约能窥见自个的半边身子,显然是偏诙谐风的笔法,童趣横生。
蔺夫人还未彻底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侍女莺儿搀扶着她,轻声提醒她前边有台阶。
身旁的侍女们陆续上前,为季月槐二人献上瑯城特有的花篮礼。
姚黄魏紫金丝银盏,美不胜收——估计都是刚刚采摘的,清香扑鼻,新鲜水灵,上面还沾着点点露珠。
与这鲜妍的花儿相反,城主府中人皆穿白衣,袖口别黑布,脸上虽带笑,但神情却隐约地透出悲戚。
“大人们远道而来,实乃瑯城之幸。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会,愿二位一路顺遂。”
语毕,她深鞠一躬,目送着马车离去。
季月槐上车后,掀开帘子,朝他们笑着挥手,直至身影变成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小点。
拉上帘子,季月槐怔怔地缩回马车,有些不知所措地跌坐在软垫上。
时隔五年,真的要回去了。
大家会怎么看自己?
我又该……怎么看自己?
就这么短暂地悲春伤秋了一小会儿,季月槐脱下兜帽,随手捻起一小撮白发,对着明媚的春光仔细观赏。
真白啊,白的熠熠生辉,比兔子毛,甚至比白菜梆子还白。
沾点墨水都能当毛笔使了。
他心里感慨道。
可忽然,季月槐余光瞄见,秦天纵的神色低沉了一瞬。
他本来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垂眸斜斜地盯着自己看,但当季月槐露出白发时,便像被灼伤似的,默默挪开了目光。
季月槐的心一揪。
他松开手,一把将发丝捋至耳后,接着,掏出公孙寅的画作,摊开在二人的膝盖上,笑着招呼道:
“秦司首,你瞧,画的真是传神,你面无表情时的嘴巴就像这样,成一条直线。”
秦天纵看了眼,声音里带了点闷闷的笑意:“跟墨线一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