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碗轻置在桌面,易溯望着鸦青的笑容实在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缓缓收回?手坐在桌前,便注意到对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赤豆元宵。
“欸?林樾竟然没有同?门主一起回?来?我还?特意给他备了他喜欢的甜食。放在这就冷了,我还?是收起来吧。”
眼见?鸦青端起碗就要离开,易溯喊住了对方的脚步,将那碗元宵端到身旁,垂眸搅动自己碗中的汤圆,淡淡道:“不必收起,我恰好想尝尝,放在这就好。”
说来有些可?笑,往日他与林樾吃这些时倒没注意食材的颜色。
一浅一深,一白一黑。
赤豆元宵透出的红黑色让易溯下意识想起林樾的处境,现?在他会在哪?会遭遇什?么?会很痛苦吗?
易溯两?眼放空吃完了自己的那碗汤圆,随后视线落在一旁,慢慢将它拉到面前,握着勺子的手有些颤抖,咽下那口?赤豆元宵。
其实易溯并不饿,在吃完汤圆后他已经有了饱腹感。但他心里清楚,这份属于林樾的甜点已经等不到归来的人。
他不愿见?到这份无人吃下的赤豆元宵落到其他地方。
林樾喜甜,鸦青他们都知道。
因此入口?的赤豆元宵无疑让易溯顿住动作,但他没有放下碗筷,继续舀起第二勺。
“鸦青,你讨厌魔界的人吗?”碗中的甜汤已经所剩无几,易溯突然开口?问?出这句话让鸦青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今日门主的反应极为古怪,向来不喜甜的门主竟然面不改色吃完了那碗加了两?勺糖的赤豆元宵,而且平日里林樾一直黏在易溯身边,今天林樾不但没有回?来,门主也没有提半点对方的事情。
鸦青不知易溯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尽管心里存有疑惑,却仍旧如实说出自己想法:“当然讨厌。自古正邪两?不立,更何况静檀宗当年就是因为魔界突袭才……如今魔界无主乱成一团,也是咎由自取。”
汤匙离手轻磕在碗沿,易溯身子一颤,好半天才再?次开口?道:“若是没有伤人的魔修呢?”
“那他也是魔。”鸦青靠近石桌将空碗收起,终于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门主是有什?么心事吗?之前你不是还?教导我,遇见?妖魔不必心软,尽数斩杀吗?”
易溯的话语哽在喉间,他不自在地拢住双手感受掌心常年练剑磨出的厚茧。
鸦青说的没错,他逢魔必斩,遇妖必杀,蓬山那一战,一身血衣彻底将他的名号打?响。
人人都知,清玄宗有一剑修,剑术顶级,杀伐果断,邪魔外道绝不留活口?。
可?这次不一样。
那是林樾。
是他一手养大的徒弟。
是他最喜欢最心爱的存在。
他做不到。
易溯没有再?开口?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神色恹恹地转身回?了屋,将自己困在房间内。
他站在玄关处许久,目光不断落在屋内物品上。明明屋内还?留有林樾的物品,可?却无法见?到对方。
易溯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径直走到铜镜面前,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
两?道忙碌的身影正蹲坐在西?峰院内从堆积成山的器械中挑选合适的样品塞入包中,齐知远停下手中动作,满脸复杂地盯着身旁人的动作犹豫道:“师父,我们真的要提前走吗?”
“不然呢?你还?怀疑我的占卜?昨日我夜观天象,推出新魔主即将降世,天下大乱。我要继续过隐居日子,我可?不想因为这个送命,有多远就跑多远。”陆雨青专心致志地将好用的器械丢进行?囊中,掂了掂重量,还?不忘弯腰捡起掉落的器械零件,“还?有这个,那个也带上。”
“那……不告知宗主吗?我们这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我们好歹也是清玄——”
“嘘。”陆雨青食指抵在唇间堵住齐知远的话语,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神情,“都死到临头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反正众人皆知我不管世事,活着才是最要紧的知道没?你师父我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走!”
院门猛地合拢,两?道身影背着行?囊匆忙离去,在他们背后一个黑色虚影悄然出现?在半空中,黑袍遮盖住的面庞盯着二人离去方向,嘴中发出不屑的嗤笑声,低喃道:“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只不过是个会未卜先?知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