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卢佩音常常与她们几个女郎一块玩,纵然挑剔清高如周灵筱,也夸赞她懂礼节,为人温柔。
房幽又心虚又别扭,每每见她都能想到前世之事。
她做事总是顾头不顾腚,想到这茬便忘了那茬——由此,卢佩音的婚事她处理不来,只好装聋作哑,且先这么过着。
毕竟,皇后之位她舍不去,卢家女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人,她也下不去手对付。
四月底,夏日的燥热已然有了些许痕迹。几个女郎在草场上纵马奔腾,房幽下了场,在八角帐篷中纳凉歇息。
卢佩音也在。她骑的是匹温顺听话的母马,不参与争夺马球,只随着马儿悠悠乱走晃荡。
她扬起手臂,笑着冲望过来的房幽挥了挥手。
房幽深吸一口气,亦是挥挥手。
眼神错开,却见有人正往她这里走来,宽肩窄腰,面容冷峻,正是裴焉那厮。
她瞬时头皮发麻,起身装作没看见他,想从后门离开,那人却已开了口:“房娘子。”
房幽轻轻呼出一声,认命地转身行礼:“燕王殿下。”
裴焉坐到椅子上,顺手倒了杯茶给自个儿:“坐。”
房幽咬牙,他倒是自来熟。
别无他法,她只能依言坐回来,盯着桌面不动也不吱声。
裴焉瞧她这副模样,心中好笑。
同一个人,怎就变化如此之大呢?前世死缠烂打也要嫁给他,今生却避如蛇蝎。
难不成,是他近来忙于军务,风吹日晒、夙夜未眠,面貌比前世差了?
他不自觉抬了下手,想去摸脸,最终又放下。
裴焉敲了敲桌子,解释自个儿出现在这儿的因由:“今日休沐,正好带我的马儿来此放松。”
房幽“哦”了一声。
她猜也是如此。
裴焉对他那匹马可谓感情深厚,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什么兄弟、女人都不如他的马。他即使是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也要爬起来带着他的马儿去溜一圈。
虽则军营里能养得马儿膘肥体壮,但马场这样的富贵窝,有专人洗澡、挠痒、加餐,也适合偶尔带马儿来享受一番。
“……它的名字叫追风,你可要去瞧瞧?”裴焉性情淡漠,向来话少,如今对上这个忽然寡言的妻子,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房幽拒绝:“不要。”
她也觉着有些生硬,便加上一句:“外边太热了。”
裴焉回忆了下,她夏日里又要冰块又要冰饮,比之寻常女郎更为严重,确是怕热的体质,便也不勉强了。
房幽与他共处一室,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是打定了主意今生不嫁给他,但到底做了十年夫妻,哪能有想象中那般坦然,况且这人又发疯朝自个儿表露了心意。
她神色郁郁,忽听裴焉开口:“你缘何怕我?”
他问得直接,让房幽愣了一下。
思来想去,她便也径直答道:“殿下每每对我,皆是神情严肃,面上从没有一丝笑容,好似面对仇敌一般。房幽不过一介俗人,只想与待我好的人在一起。还请燕王殿下自重,莫要再说那些话,也莫要再来找我。”
她本就心情不畅,面对他那问话更不想遮掩,索性寻了他的不是来说。
她想,能惹裴焉气恼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