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叶笑笑有些恍惚。
叶奶奶没给她恍惚的机会,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来路也好说。就说陈家在矿上遭了难,夫妻俩都没了,只剩下这个闺女。她在矿区无依无靠,后来辗转打听到自个儿的户口还在下河村,这才千里迢迢找了回来。腿脚不方便,就说是在矿上出的事。”
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陈家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
叶国强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他用力一拍大腿:“娘,这法子好!”
“至于承安,”叶奶奶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就说是你大哥牺牲战友的孩子。你大哥临终前托付给了‘陈晓芬’,让她务必把孩子带回下河村交给叶家。所以,‘陈晓芬’才千里迢迢找过来。这样一来,她不仅是回来投靠户口,更是为了完成英雄的遗愿,我们家收留她、照顾她,就变得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这个安排,更是绝妙!
“我就是陈晓芬,一个在矿难里受伤,回来投靠户口所在地的孤女。”叶笑笑轻声重复这个新身份,“承安是哥哥战友的遗孤,我只是代为抚养。”
她看向奶奶,心中翻江倒海。
这正是她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精神海里推演了一夜都未能找到的最优解——一个根植于这片土地,充满了人情世故与时代烙印的完美身份。
“对。”叶奶奶重重点头,看着孙女,“笑笑,从今天起,你就要把叶笑笑这个人,彻底忘了。你是陈晓芬,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奶奶。”叶笑笑郑重地应道。
“国强,”叶奶奶又转向儿子,语气严厉,“这两天,你先别声张。我去老陈家那个荒了的院子看看,收拾收拾。等过两天,你再把‘陈晓芬’回村的消息放出去。戏要做全套,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哎,我明白!”叶国强响亮地应着,整个人像是重新注入了主心骨。
一场天大的危机,就在这顿早饭的工夫,被叶奶奶用朴素的智慧化解。
她不仅给了叶笑笑一个活下去的身份,更给了这个家,一个可以继续运转下去的秩序。
叶笑笑低头,将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饺子,慢慢地,认真地吃完。
从今往后,她就是陈晓芬了。
天光大亮,寒气未散。
吃完饺子,叶奶奶将熟睡的小承安交给叶国强,自己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角。
“我去村西头看看。”
她丢下这句话,披上旧棉袄,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那并不高大、此刻却无比坚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堂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和空气中未散尽的饺子香。
“爹,我来吧。”叶笑笑转动轮椅,来到叶国强身边,朝他怀里的小承安伸出手。
叶国强沉默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温软的小包裹递到她的怀里。
叶笑笑熟练地接过侄子,轻轻颠了颠,小承安在她怀里哼唧了两声,又沉沉睡去。
她抱着孩子,转动轮椅,回到自己房间门口,那里阳光正好,能晒到一角。
“晒晒太阳,去去寒气。”她轻声对怀里的孩子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叶国强默默地收拾了碗筷,将堂屋打扫干净。
他走到门边,蹲下身,犹豫了半晌,才用一种别扭又试探的语气,低声叫道:“淑芬?”
叶笑笑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陈晓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