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恕倏地逼近一步,神色自得地说道:“你知道吗?朕拿你的秘密威胁褚元祯,他从前那般不服管教的一个人,竟然答应做朕的刀,朕真的好生欢喜啊。这么多年,他处处压朕一头,连父皇都偏爱他,如今他却只能求朕,求朕饶你一命。老师,不,蔺宁,朕真的要谢谢你,朕太喜悦了。”
他说得轻飘飘,整个人都因愉悦而颤抖起来。
蔺宁愣在原地,宛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连最后一点火苗也被浇灭了,他陡然揪起褚元恕的衣领——
“大胆!你……”
话音未落,褚元恕的脸上已结结实实地捱了一拳,这一拳打得他几乎偏过头去。他堪堪回神,难以置信地瞪着蔺宁,“……敢打朕?朕乃天子!”
“我管你是天子还是老子!”蔺宁手指收紧,“你凭什么威胁他?我才是那个冒牌货,你他娘的冲我来啊!”
这头褚元恕还在急喘,蔺宁直接将他摁倒在桌上,“你还做了什么?!”
花瓶扫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门口有人喊道:“陛下,可要护驾?”
屋内的俩人皆是一怔,褚元恕得了片刻空隙,抬腿一脚踹在蔺宁胸口。蔺宁吃痛,硬是没躲,反手抄起身侧的砚台,“叫他们都退下,否则我就把这玩意砸在你的脑儿门上。”
“你来不及。”褚元恕舔着齿间的血,“禁军的刀可比这砚台厉害多了。”
“陛下?”门外又传来一声催促。
“我要与你做个交易。”蔺宁高举着砚台,“褚元祯肯定没有告诉你我究竟来自哪儿,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来自百年之后,我清楚地知道大洺一朝的兴衰走向,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洺何时灭亡,因何灭亡,甚至,亡在谁的手里。”
褚元恕嗤笑一声,“这等浑话,你以为朕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蔺宁快速说道:“我能在立冬祭祀时替先帝挡刀,又能在上巳节那日甘当诱饵引开西番人,就是因为我一早便知晓所有事情的结局,我知道我不会死,所以我兵行险招,以此换来先帝的信赖。不然,我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既不会舞刀也不会弄枪,何以这么大胆?”
褚元恕眉头紧锁,这番说辞听起来委实可笑,但此时此刻他竟然心动了。
“我能帮你稳坐皇位。”蔺宁趁热打铁,“我知道大洺未来会经历什么,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便能避开一切天灾人祸,可比钦天监那帮老东西靠谱多了。”
提到钦天监,褚元恕的内心再次动摇了几分。
门外的小太监不依不饶,吊着嗓子喊了又喊。
蔺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这次褚元恕终于应了,他偏头朝向门口,极不耐烦地吼道:“都退下!朕无事!”
门外安静下来,蔺宁暗自舒了口气,松手退到一侧,“现在愿意听我说了?”
“你若是敢骗朕——”褚元恕恶狠狠地瞪着他,“朕便让你人头落地。”
“我真是害怕极了。”蔺宁勾了勾唇角,“或者你现在就唤人进来抓了我,砍了我的头,省得听我说浑话。”
“巧言令色鲜矣仁,朕倒是该夸夸你。”褚元恕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问:“那么,朕该唤你太傅,还是蔺宁?”
“悉听尊便。”蔺宁找了个椅子坐下,“叫我太傅,你我只是君臣,依规矩我称你一声陛下。若是叫‘蔺宁’嘛,那便是君子之交了,来日得闲还能在一张桌上吃杯酒。”
“天生一条巧舌。”褚元恕眯眼笑起来,“你就是用这张嘴拿下褚元祯的?朕的傻弟弟啊,自诩天资过人,却是被你这三言两语哄骗了去。”
“哄骗?”蔺宁看着他,慢慢收起了笑意,“是啊,我能骗他,也能骗你,你可不要后悔。”
“朕赌你不敢,你狠不下心。”褚元恕挨着蔺宁坐下,偏过头与他对视,“言归正传,朕要知道大洺未来会发生什么,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这可把蔺宁难住了。
本来嘛,这就是一个缓兵之计,史书中分给大洺的笔墨不过寥寥数笔,它是历史长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朝,后人提及时通常只用几个字一笔带过——“不过百年之久,历经五帝而亡”。
甚至没人记载它是如何衰亡的,只告诉人们这一朝前后出了五位统治者,若是这么一算,褚元恕正是这第五位皇帝。蔺宁这会儿才后悔方才说了大话,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