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苒的眼里透着疯狂,“我不在乎死活,更不在乎名声,即便日后我被五马分尸,即便史官将我写作阴沟里的老鼠,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死。”
褚元恕掩于袖间的手颤抖起来,他在这片刻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褚元苒转动四轮车的轮毂,将俩人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他恶意地、充满报复地说道:“皇兄,你瞧,我入宫这么久了,禁军们毫无动静,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收了我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肯花银子,无论多么荒唐的事都会有人替你做,包括弑君夺权。”
有道是“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古人不知道,正是因为同根而生,所以才更看不得和自己同气连枝的人风光无限,明明是一根枝子上的两个人,凭什么你青云直上,而我只能独坠泥潭?
这头不得开交,另一头,褚元祯抗旨的消息像雪花片,仅半天功夫就在城中传开了。
蔺宁还是从闫老三口中知道的。裘千虎谨遵吩咐,出了宁府便马不停蹄地去闫记报信,闫老三知晓事情的轻重,二话不说当即赶来宁府。他提着两盒点心,身份又是闫记早茶铺的掌柜,看守的也没做多想,当真以为是蔺宁嘴馋,对着点心检查一番,确认没藏什么东西,就作罢了。
等蔺宁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惊得差点掉下巴,什么胃口也没了。
闫老三补充道:“得亏大人前一晚不在宫里,不然,褚元苒那狼羔子心狠手辣,指不定会对大人做些什么。”
“我倒觉得,他的目标不是我,他既入宫,那便是冲着陛下去的。”蔺宁思忖片刻,“我眼下有些担心明王,他向来信任这个兄弟,突遭背刺,他一定受不住,你可有办法传信于他?”
“大人暂且放心,殿下远比您看到的坚韧。”闫老三道:“倒是您自个儿,入了这虎口里,我们这些人即便有心拼一拼,也很难救您出去。方才进来时我已经看过了,宅子里至少有五十个鹫人,还有不少都是上了朝廷通缉名单的,都是狠人呐。”
“不必救我。”蔺宁摆了摆手,“明王一直对鹫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我定要把这伙人的底细弄个清楚。那个首领,我觉得他十分不同,即便知道了他们的主子是褚元苒,可我依旧觉得鹫人背后另有秘密。”
“您自个儿当心。”闫老三说罢行了一礼,“把这些事情告诉您我就该走了,呆久了,外面的人就该起疑了。您有事可差人去闫记,就说‘想吃蟹黄小笼了’,跑堂的自会把话带到。”
“明白。”蔺宁点点头,“去吧。”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闫老三出去时又是好一顿搜身。蔺宁在屋内摆弄着点心,听闫老三的声音传进来——“哎呦各位鹫人老爷啊,草民就是一个跑腿的,里面的大人嘴馋,草民过来送些点心,身上真的啥也没藏,老爷们若不信,草民这就脱了,脱干净让老爷们看个清楚……”
鹫人。褚元苒。
蔺宁眯起眼睛,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一遭,谁能把鹫人这样狠绝的组织与那个温润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呢?
也就是在这一刻,蔺宁的脑中突然响起了建元帝弥留之际说过的话。建元帝说,要他千万看好老四,还说太子太过年轻,这两句话此刻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让所有的事情有了一个明确的指向。蔺宁蓦地意识到,原来“看好”的意思不是“照看”,而是叫他留意这个人。
建元帝一直都知道褚元苒的心思,所以他罚褚元苒长跪于殿外,这是警告。
建元帝最放心不下的人是褚元恕,所以他将皇位留给了褚元恕,这是庇佑。
可惜当时的蔺宁没能听懂。
因为没能听懂,错把褚元苒当成了乖顺的绵羊,一口咬定褚元恕就是那头恶虎,如今羊入虎口,才看清到底谁是虎、谁是羊。
斯人已逝,建元帝最不想看到的“兄弟之间起了异心”的场面,终是没能避免。
想到这里,蔺宁倏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猛拍房门,“来人!我有急事!事关四爷,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半晌之后,昨日见过的蒙面男人出现在门口。
蔺宁等不及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你们想要行刺陛下,是不是?”
“你说事关四爷,我才来的。”男人目光阴冷,“若你改口为那个狗皇帝求情,你我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恕不奉陪。”说罢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