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堂眨了眨眼,他走到洗手池边,放了水对着镜子冲洗脸上的血迹,动作不急不缓,即使弄到伤口也不吭声:“你这几年的事我都听说了,小约,不管怎么说咱俩的婚约还没撤,你不该这么对我,还给我带那么多……绿帽子。”
沈约冷笑:“陈年烂芝麻的事儿好意思天天翻出来说,你妈怀你的时候还想把你嫁给我哥呢,你看到他怎么不叫一声未婚夫?”
周语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顿了顿继续说:“但我不介意,你应该为我的大度感到庆幸,不然今天就不会只是口头问你了。”
沈约冷漠地听他说这些不着边际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的封建言论,内心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周语堂说:“之前我在国外,那些都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我回来了,小约,我希望你能跟以前那些人断干净。”
沈约笑了,这么多年从来只有别人上赶着求他多看自己一眼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谁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说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不说,还挺新奇。
他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的?”
眼见周语堂又要说出“未婚妻”这种没有半点实际意义的话,沈约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厕所外面的冷光下,他的脸被洗手台面上对水光倒映得不太真实,浓密而长的墨色睫毛跟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恍若妖魅一样动人心魄。
他的食指在周语堂嘴唇边轻轻点了一下,后者渐缓失声,沈约轻轻一笑:“想睡我?”
他太懂男人了,不止因为识人无数,更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男人,知道这一性别体有多低劣、顽固、自以为是。
周语堂眼里写着什么、想做什么,太好猜了。
男人眼里盛着炽烈的欲望,悠长而又深沉地锁定住他,唇角牵起:“那是你的义务。”
狗屁的义务。
哪怕之前跟周语堂性格不太相合,沈约也没想到七年没见,对方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那时候虽然也经常用“未婚妻”来揶揄自己,但还算知道分寸,不会真的当真,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相逼。
他垂下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着,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厕所里的灯最为明亮,这里光华大盛,却连一丝一毫也无法挤进他的眉眼。
沈约沉默着、一话不发,如同一轮孤高的明月,越是皎洁无暇,就越让人想将他拉入泥沼,沉沦至死。
周语堂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直到他回国之前才知道这轮明月早就自己从天上堕落下来,身上不知沾染过多少来自不同男人的津液。
既然已经烂了,那就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一再小心翼翼、一再进退拉扯,他只管做他想做的那些事,反正再脏污的话沈约也都听过、再粗暴的动作沈约也都承受过,别人都不曾怜惜,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毕竟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这是他的,他已经很大度地允许沈约在他不在的这些年跟不同的男人交往,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但也,仅此而已了。
看出他脑中所想,哪怕自控力强如沈约,也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发飙。
他用力捏紧拳,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也走到洗手池边冲洗了一下刚才打人打得有些痛的手掌,然后直接把周语堂身上那件做工精细的衬衫当作抹布,将自己两只湿润的手擦在他的胸前,还慢条斯理地翻了个面。
随后还染着丁点水渍的手顺着周语堂衣襟下的扣子轻轻一拽,男人上身前倾,两人的脸只隔了不到二十厘米,每一次呼吸都是气息交缠,灼热的空气喷薄在对方的面颊上,比火还要滚烫。
沈约轻佻一笑:“义务?”
他哪怕不做表情也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这时唇边漾开不易察觉的弧度,更如春风过岗、消冰释雪,让人不禁心生亲近。
周语堂看着这张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心里突然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沉醉地盯着那张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俯身,就要亲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暴怒的声音骤然打断他们,周语堂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会觉得这声音熟悉,下一刻,带着风的拳头重重砸上他的颧骨。他被打得整个人一偏,身前的衣襟轻而易举从沈约空握的手心里抽出,踉跄着倒向旁边的墙壁。
卫瑾川愤怒地抓着周语堂的领子,两人明明差不多高,他甚至年纪要小一些,但或许是姿势的原因,一个身形微倒、勉强靠在墙边才得以站稳;另一个居高临下,愤怒使他的脊背格外挺直,卫瑾川竟然让他看起来比周语堂还要高大。
他声音也是哑的,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你刚才想对他,干什么?”
周语堂再他极致的愤怒中认出了他的脸:是沈约的那个小助理,上回见他就已经话中带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约的爱慕者,周语堂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可怜起他。
他的年龄到底不是白长的,再加上国外治安不如国内那么好,周语堂在外面读书的时候学过一点防身术,虽然跟专业的比不了,但要对付一个年轻的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强硬地把自己的衣领从卫瑾川手里抽了出来,倨傲地说:“我处理自己的家事,你一个小助理会不会管得太宽了?”
“家事?”卫瑾川声音冷森森的,他扭过头似乎要向沈约确认周语堂话里的真假,“是这样吗?”
沈约看了眼时间,差两分钟到十二点,距离卫瑾川给自己打完电话过了三十二分钟。
“不是。”沈约在他身后,姿态柔弱地理了理被周语堂扯乱的衣服。
他久经情场,最知道什么模样惹人怜惜,哪怕装弱扮惨不是他的风格,沈约决计不会放过这个令他们两个起冲突的机会,颤着声音说:“瑾川……他刚才想强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