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阳到底还是低估了对面的卑鄙。等她抵达公主府,才得知陈元微被召进了宫。府上的女官双手交叠在胸前,尽可能平静地与姜阳解释:“听闻有人联名梳理了公主的十大罪状,严词抗议公主离京,要陛下治公主的罪……”“……”想都不用想,天子定然答应了下来。姜阳思索片刻,吩咐那位女官:“你去王尚书府中,将此事告知于他……我先设法进宫。”“是。”女官才刚应下,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就截住了二人的动作。是一队黑甲禁军,最前面的小将朝姜阳一拱手:“郡主身涉重案,还请随我等回去,协助调查。”“等等!”原本站在身后的沈佑上前,作势拔剑:“何等重案?可有证据?郡主身份尊贵,岂容你等平白污蔑?”见她如此,对面数十人也纷纷拔剑。为首之人再次道:“在下只是奉命办事,还请郡主莫要为难,以免惹出更大的祸端。”“……”姜阳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沈佑,轻轻拍拍她握剑的手:“……放下吧,没事的。”“可……”“没用的,即便你将这些人都杀了,我们也走不了……先回上清苑等消息,听我的。”沈佑死死握着剑柄,好一会儿,才应下:“……是。”因身上有伤,姜阳还是乘车随他们走了。只不过,车夫换成了最开始说话的小将。突发异变心思烦乱,姜阳也没注意马车的去向。等车停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挤进车中时,她才察觉不对。租来的马车空间不大,师慎一进来,唯一的出口就被堵死了。姜阳想走走不了,只能故作冷静地与他对峙。对方带着戏谑的笑意看向她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徐徐开口:“我说过了,你走不了。”“……我母亲呢?”“她如何,要看陛下如何处理……要么禁足宫中,要么下狱。一时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郡主放心就是。”姜阳嗓子发干,头也昏沉,张了几次唇,才问出声:“是你?还是小天子?”“知道是谁又如何?以你如今的处境,自身尚且难保,还妄想寻仇?”“我自身尚且难保,你告诉我又如何?我又不能把你们怎样。”“……”这回,师慎没再与她打哑谜,直接道:“……是陛下。从始至终,你母亲遭遇的所有,都是陛下一手策划。”“……包括我父亲的死?”“嗯。”姜阳恍惚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即便如此,你还是这般效忠于他吗?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也落入他的算计?”见姜阳说话时皱着眉,面上痛色难耐,缓缓去摸伤处,师慎拦下她的手,揽过她的腰覆上她小腹:“郡主今日说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郡主忘了,陛下手里的这朝臣,未必包括旁人,却一定有我。”原本痛意肆虐到呼吸困难,精神已濒临崩溃,听了这话,姜阳又寻回了些许清明。她任他动作,看着他的眼睛轻笑出声:“……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自信,可我敢与你打赌,你的下场,会很惨。”师慎笑眯眯的,丝毫不惧:“郡主既如此笃定,那就好好活着,等有朝一日,亲眼见证我的下场。”说着,环在姜阳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对方将她禁锢在怀里,取出一块浸过药的帕子,捂上了她的口鼻。刺鼻的药味直往脑子里钻,姜阳明知有危险,却被困在师慎和车厢壁之间,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她抬腿踢他的下身,可对方提膝挡下,又用膝盖压住了她的大腿。……这回再也没了反抗的余地,姜阳已经撑到极致的神志终于崩溃,不等迷药发作,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许是药效没过,身体还不听使唤。姜阳只能迷迷糊糊地往周围看了看,勉强辨认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是一间密室,进深五六丈,四壁都挂了红绸,地上也铺了厚重的赭色皮毛,除了一张床榻,再没有其他家具摆饰。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身体才稍稍有了些知觉。姜阳撑着床榻,跌撞着下了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双足贴上地面的皮毛,触感柔软,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未着寸缕,双手双脚上,还锁了三指粗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地面,将她的活动空间限制在了床下三四尺远的地方。……茫然与无助袭上心头,姜阳在原地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求救。可嗓子干涩,声音也不像是自己的:“……有人吗?”话问出口,她又觉得好笑……落到了这种境地,即便有人,又怎会救她呢?拽了拽身上的铁链,粗重结实,声响沉闷。姜阳不甘心,又死命挣扎拉扯了几番,却连个刮痕都没碰出来。如此一通折腾,不止没有成效,还将手腕脚踝磨得生疼。,!她又累又困,几乎没了重新躺回床上的力气。只是,一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姜阳又不想放弃。她打起精神最后一次尝试……依旧是无用功。缓缓松开铁链,姜阳疲惫地瘫倒在地,环着胳膊蜷缩起身子,在恐慌和无助中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石门开合的轰隆声再次将她唤醒。想看一眼是谁来了,身体却疲困到一点都动不了。姜阳只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身前。模模糊糊间,一个黑影蹲下来,将她从地上捞起,放回床榻,扯过被子盖上她赤裸的身体。那人拉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轻声唤她:“阿阳……”见昏睡中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他叹息:“……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安心听我说话?”“……”无人回应。温热的掌心贴上姜阳冰冷的脸颊,沉闷的声音里泛起了浓浓的倦意:“……若早知如此,那一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到底是我贪得无厌……自作自受。”“阿阳……”“……”潮湿的吻落在姜阳掌心,指腹,带着凉意的指尖,又重新回到掌心,那人湿热的呼吸从她指间穿过,一遍又一遍。满室静谧,四下的烛火也静止不动。时间短暂凝滞,直到他再次开口:“……好好休息,等你的伤好起来,一切也该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与你成婚……”“我不会追究你的过往,也不会让你再承受任何风雨……只要留在我身边,你要什么都好……”“阿阳……”贴在颊边的手退开,转而为姜阳掖了掖被角,那人摩挲着她的手指,温声承诺:“这是我最后一次做伤害你的事……我发誓。”:()玉京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