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天色灰蒙蒙的时候,徐孝先、李七儿以及霍奴儿、鱼鳞儿一行七人已经在车马店准备妥当。而除了他们在后院准备着,其他路过住宿的商旅此时也在忙碌着牲口跟货物。破旧的灯笼下,清冷的清晨,新的一天便在众人的希望中开启。姚氏着急忙慌的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小跑着过来,棉袄下的胸口颤巍巍的晃动着。“徐大……徐兄弟,拿着路上吃,是粽子、甜的,刚煮熟的。”姚氏仰头看着刚翻身上马的徐孝先笑着道。徐孝先示意李七儿接过,微笑着感谢姚氏:“姚姐有心了,多谢。”“客气啥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姚氏眼中透着一丝不舍:“都有呢,今日只要出门的我都给准备了,免费,不要钱的。”“那你小心杨掌柜肉疼。”徐孝先莞尔,开着玩笑道。一旁的杨展脸有点儿黑。还真是一个虎娘们,傻了吧唧的,你就不能说是专门为徐大人准备的?还非得挑明了大伙都有,还免费的。这让人家怎么记你的好?看着杨展六人都已经翻身上马准备妥当,吸了一口清冷的新鲜空气,打量着乱糟糟闹哄哄的后院。虽然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但前后这么几日的时间,竟是让徐孝先对车马店隐约有了几分感情。“后面有机会,请姚姐跟杨掌柜去京城做客。”徐孝先由衷的说道。姚氏那一双送别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徐孝先。听到徐孝先如此说,连忙有些激动跟感伤的点着头。杨展愣了愣,不过也是跟着姚氏一同点着头。“好,到时候我给徐兄弟带最好的虎皮过去。”杨展说道。随即徐孝先对着姚氏、杨展跟梁鸿、赵山河等人摆摆手告别,七人十四匹马便缓缓走出了车马店的栅栏门。这一趟辽东行,无论是收获还是过程,徐孝先都是满意的。而接下来就是看如何让这一趟的结果与利益最大化了。轻装简起,一行七人十四匹马踏上官道便开始放马疾驰。进了山海关停留一夜后,在天色未亮时,七人便再次起程。即便是不用特地赶路,他们也能够在日落之前赶回京城。加上他们每人都足有两匹马换着骑,因而到达京城城门口时,夕阳还懒洋洋的挂在西方天际。连着两天一路行来,辽东依然是春寒料峭、枯黄一片。而进入山海关继续往京城路上,绿草茵茵的景象便开始映入眼帘。所以当徐孝先等人到达京城城门口时,依然还是一副冬季御寒的装扮,引得路人不由纷纷侧目惊奇的看着他们。草原上的羊皮袄像是有魔力一般,自从穿上后,徐孝先等人就舍不得再脱下来。毕竟,这玩意在寒冷的冬季是真保暖。更为重要的是结实耐用,还不怕脏不怕水。霍奴儿、鱼鳞儿在进入山海关时,就被那雄浑高大的城门,以及连绵不绝的长城惊得说不出话来。而这一路上两人的心情也是既兴奋又紧张,哪怕是赶路途中路过的村舍,在两人眼中仿佛也是什么了不得的新奇事物。尤其是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时,路上的行人马车乃至轿子,包括五月端午后,依然还沉浸于踏青的红男绿女,更是让霍奴儿跟鱼鳞儿连连好奇。因而此时望着雄伟壮观的京城城门,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人群,两人再次震惊的张大了嘴吧。于是霍奴儿很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这么高大的城门,俺答真的来过?”徐孝先瞬间脸绿了:你特么莫非是俺答派过来的奸细?要不是这段时间徐孝先通过鱼鳞儿,把他家里的八辈祖宗所有情况都摸的一清二楚的话,此刻是真有种拔刀的冲动。“他也就是在城门外转了转,一看城墙上那么多英雄善战、还有黑漆漆火炮镇守的城墙,当时就吓得腿发软,连忙就撤了。”徐孝先睁眼胡说八道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不能干。“可草原上传说,俺答在城门下骂了你们的皇帝,还跳下马背在你们紧闭的城门上撒尿,你们都没敢……。”“不是……。”徐孝先有些无语,看着呆呆的霍奴儿纳闷道:“你是不是诚心气我呢?还是说你跟鱼鳞儿南下不是为了求生活,而是为了耍威风?”“我说错了么?”霍奴儿有些不明白徐孝先为何突然就急赤白脸的。于是看向旁边的鱼鳞儿问道。鱼鳞儿摇着头,道:“可能徐大哥要面子吧,你不该说出来的。”“我就是好奇。”霍奴儿看着徐孝先真诚的说道。徐孝先干脆无视了那张很真诚且冒傻气的脸!排队轮到徐孝先他们接受检查,马背上的包裹按照规矩应该打开检查。但北镇抚司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这些规矩北镇抚司自然是不需要遵守。,!但更令李七儿想不到是,当他掏出北镇抚司的副千户的腰牌时,那城门的兵士突然像是俺答率人攻入京城似的,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并示意他们几人立刻下马!马背上的李七儿阴沉着脸,右手瞬间也搭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城门口因为那些兵士的呵斥声,瞬间也是乱做了一团。徐孝先对着李七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动手。而后自己第一个翻身下马要往城内走,但却是被前方手举长刀的兵士拦了下来。这一幕徐孝先并不觉得意外,而且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偷偷跑出京城小五个月的时间,嘉靖就算是已经急麻木了,但黄锦、杨增,甚至是陆炳、朱希忠等人呢?所以此时城门守卫在看到北镇抚司的腰牌后,立刻如临大敌他是能理解的。徐孝先不觉得自己闯祸了,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自己这个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可是闯下大祸了。好在城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福善脸色不善的跟着一个官员模样儿的中年人小跑着过来。徐孝先七人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城门前,着急忙慌的福善竟是没有认出来穿着羊皮袄的徐孝先。还看着那兵士问道:“人呢?人在哪里?”顺着那手举长刀的兵士的视线望去,福善瞬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特么的是徐孝先?那个俊秀的不当太监实在可惜的徐孝先?但好在徐孝先那双清澈的眼神还是让福善认了出来,看着脸上长满了胡子的徐孝先。福善无语的杨天叹了口气,随后吩咐城门守卫收起了刀。徐孝先一行七人十四匹马这才顺利地入城,福善上下审视着徐孝先,道:“皇上的旨意,京城的城门口每天都有人守着,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然后带你立刻进宫面见皇上。但……。”福善有些为难的看着一副野人样子的徐孝先,想了想道:“算了,就这样吧,你也别回去收拾了,皇上的旨意要紧。让他们先回吧,你跟我进宫。”徐孝先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就像他元日前那次一样,不也是顶风冒雪的刚进城,就被嘉靖提溜到皇宫了?于是徐孝先吩咐李七儿先带霍奴、鱼鳞儿前往北镇抚司,等自己一会儿再去找他们。来到京城六亲无靠的霍奴儿跟鱼鳞儿,显然没想到这刚一进城就要跟徐孝先分开。尤其是鱼鳞儿,一听到徐孝先要离开他们二人,立刻拉着徐孝先的袖子央求道:“可不可以带我跟哥哥一起过去,我们保证不捣乱的。”徐孝先理解霍奴儿跟鱼鳞儿的担心跟害怕,拍了拍鱼鳞儿的肩膀,低声道:“我是去见皇上,你以为是干什么去?没办法带你俩一起去的,这里可不比草原,很多事情可以由着性子来。你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跟霍奴儿不管的。难道你忘了?这路上我还许诺你跟霍奴儿,往后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呢。所以听话,乖乖跟李七儿他们先去北镇抚司衙署等我。我完事儿了就去接你们,然后咱们一起回家。”徐孝先一边说,一边摸着鱼鳞儿已经不那么乱糟糟的头发安抚着。“你说话算数?”鱼鳞儿那双比从前清澈了许多的眼睛,此刻在徐孝先眼里,仿佛就像是草原那般纯洁。至于霍奴儿的眼睛……。嗯,就像草原牧民那般愚蠢且无知。福善在旁看的新奇,又觉得生气!杭州一行,如今北镇抚司的后堂住着一对母女。这辽东一行,如今又带回来了一对……这是兄妹还是什么?怎么就不长长记性?不知道如今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呢吗?这边徐孝先安抚好了鱼鳞儿,而后又顺势踹了一脚霍奴儿,望着李七儿带着两人离去后,这才跟福善上了马车。“什么人?怎么认识的?”福善看着徐孝先问道。“进入草原后路上捡的,当时都特么的快死了。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哥哥母亲是鞑靼人,妹妹母亲是我们明人。父亲死在了迁徙的路上俺答的追兵手里。母亲原本想带他们二人南下来大明生活,路上遭遇了不测,母亲死了。”“你真进草原了?”福善脸上写满了震惊。:()奋斗在嘉靖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