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谳忽而注意到了沈歌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那伤口被包扎的凌乱至极,连缠着的布上都全是脏污。
他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放在桌角,他忍不住去搂过了她的腰,轻将她的头放在了自己肩上,所有人都当她是将军,是不能输的骠骑将军,可却全都忘了此人只是个年芳二十有三的女郎。
“累了就歇歇。”
沈歌眼眶里打转的泪却在那刻不争气地全都落了下来。“我不能输!”
“嗯,阿沈不会输。”
“薛昭和那几位中将都在备热油圆木,林姝也在准备城墙防御,还有赵凛城,如今身中数箭,生死难料!”
“若不是我偏要去赌,偏要去追那十里,便不会……”沈歌声音哽咽,所有藏于心底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还好,你没受伤。”
“不是阿沈的错,战场之上本就变幻莫测。”
听闻此话,沈歌实是忍不住了,竟忍不住无声抽泣了起来,明明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裴谳只是轻从后面解下沈歌手臂上的肮脏布条,眼见布条下面,伤口触目惊心,血肉翻飞,已看不出伤口轮廓,让裴谳的手都微微颤抖。
原来在战报中所言的轻伤是这种伤,便是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长在身上该有多疼!
裴谳将她搂紧了些,“这伤该找军医缝合一下。”
“早就习惯了,无妨,不缝也会好的。”
裴谳听闻只是觉得心里都揪了起来,“不缝合的话好的很慢,会很疼。”
“只有弱者才会疼!”沈歌抬起头来,她的目光恢复了坚定,她看着裴谳,她感激他给了她一短暂停息的肩膀,可身在此位,她便不会做个弱者!
裴谳却也因着这句话回过神来,虽然她是个年芳二十有三的女郎,但她更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
他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仰慕与爱意也不该把她变成年芳二十有三的女郎。
沈歌伸手抢过裴谳手里的布条,就要重新缠上,裴谳却连忙掏出一块锦缎帕子来。
“用这个。”裴谳递了上去,他已见了,沈歌眼中已经没了方才的酒醉之态,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全是占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的心悦于他果然还是借着酒力被放大了而已,可他裴谳却不是。
“阿沈。”她既已经说出心悦于他这等话,还要他怎么忍。
“嗯?”沈歌低头看着这位被万民敬仰,被各路官员奉为神算子的摄政王弯下身来为她仔细系着帕子,他口中一句温柔至极的阿沈只让她浑身一颤。
万幸她方才的莽撞没将此人吓跑了。
“待你此次胜仗归来,我们便不做契约的夫妻了,可好?”
沈歌忽略了裴谳绑紧时的疼,脑子只是一片空白,此番大战,的确凶险,若真能胜仗而归……
“好。”
裴谳轻笑一下,方才他所烧密信是裴昭所写,裴昭铁了心要御驾亲征,发信时已经点了兵,如今估计快到了。
虽然他始终觉得裴昭此举实在过于儿戏,可料想他所率十万大军也能缓了沈歌这边的燃眉之急,说不定也能助此战多增胜算,那倒也不错。
“陛下亲率十万大军,不日便能到达敕川。”裴谳得了沈歌一句好,便赶紧告知她此事。“因此,我军如今要打的便是一场防御之战,待十万援军一至,必能打日逐王个措手不及。”
沈歌顺着裴谳目光看去,原来她方才进帐子看到裴谳在看沙盘,是在盘算着如何防守,又如何反击?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自己又被其算计了无奈之感来,此战,他是知道了有十万大军的后援,所以才如此有信心!
“上次城门被破,皆是我军准备不足。”裴谳说完,手上指着城门位置,“落石、滚木、沸油、沙袋……此次我们必须从敕川百姓手中大量征用!事关敕川存亡,因此必须讨到比上次还多的兵器来!”
“另外,我曾于兵书里见过一种守城之物。”裴谳说着,拿起他方才所画的图纸来。
“此物名曰千斤闸,悬于城门之上,若真被破了城门,此物便是第二道防御,可以暂时阻挡敌军,也可给我军留出不少准备时间。”裴谳说道。
“万幸,历经上次一役,城墙内外拒马桩和栅栏都已经建得足够,加上近日来加固了几层的城门,这日逐王想攻也没那么容易。”
“另外,将军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人在此。”裴谳微笑了一下,“阿鲁那厮还在我们手里。”
“也许此次无法威胁这势在必得的日逐王退兵,但料想也能用他拖延不少时间。”
“此战我们只需要拖延,拖延到陛下援军至,便可狠狠反击!”
沈歌看着裴谳那张脸,她真想看看此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此短的时间,他怎么又计划了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