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只是微微抬手,动作沉稳。目光这才落在了沈歌身上,小皇帝声音清冷的很,和裴谳的音色很像。
“平身吧。”
“谢陛下!”沈歌与众将士应声而起,动作整齐划一。在这北境散漫惯了,难得行如此大礼。
只见裴昭驱动了御马,缓缓向前,近卫亲军紧随其后,大军前进,和沈歌所率将士融在了一起,裴昭最终在沈歌面前数步之遥勒住马缰,居高临下。
“沈将军,”裴昭开了口,“辛苦了。”
沈歌十分意外,她对上裴昭的清冷目光,小皇帝那目光还是一如往昔,并非是那少年人的样子,其中算计,和裴谳那双眸子中的如出一辙。
裴谳早就为其裴昭备好了营帐,才刚入帐,裴昭就召了沈歌与裴谳觐见。
北境战争频繁,沈歌这是第三次见这小皇帝,第一次,是其子承父业,成了朔野镇将之日;第二次,是其被封骠骑将军;第三次,便是此时。
裴昭看着下面跪的二人,沉声说道:“近闻沈将军于敕川一役,战事胶着,损折颇多,实乃社稷之忧也。朕承祖宗基业,岂容疆土有失,故御驾亲征,以振先祖荣光。”
裴昭又继续说道:“沈将军久镇边陲,素谙北境地理。此番受挫,非尽人力之过,实乃天时未谐。朕今亲临前阵,特留沈卿领副帅职。望沈将军助朕攻向日逐王,待大胜而归,另赐丹书铁券以表殊荣。”
沈歌抬目,丹书铁券此等物件,犯了所有罪行都可赦免,实际上就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百年来得了此物的也是屈指可数,能得此物,她降为这副帅一职又有何妨,“谢陛下隆恩!”
“皇叔与皇婶新婚方始,便为国驰驱北境,夙夜筹谋。朕心实感念,特敕尚宫局备鸾凤和鸣礼一份,聊表朕心,兼慰塞外风霜之苦。”
这裴昭身边大太监李鸣听罢上前,躬身就将礼单呈在了裴谳手中。
“谢陛下。”沈歌与裴谳齐声答道。
沈歌未敢细看那礼单,只扫到了开头就是一对珊瑚赤玉如意,价值连城。这小皇帝倒是大方,她与裴谳大婚之日就已赏赐了不少,如今前来北境还特备厚礼。
裴昭神情上始终未有变化,又寒暄了几句边境之事,言毕诸事后才看了裴谳一眼,“朕与皇叔另有要事相商,便请皇婶先行回营休息,李监携内侍省诸人也皆退至帐外,朕与皇叔叙话片时即召诸卿。”
“是。”沈歌听闻起身,铁甲作响,转身而去。可才刚出帐子,因其多年行军练就的听力超凡,就无意间听见裴昭与裴谳讲的第一句话来。
“北境苦寒之地,皇婶亦是不拘小节之人,吃食粗鄙,与皇叔数月不见,已见皇叔清瘦了不少。”
沈歌冷哼了一声,疾步离去,原这小皇帝调她离去,是要背着她同裴谳讲她坏话的。
“谢陛下关怀,臣虽消瘦些许,然臣体内之毒已解,心中之结亦消,身体也比从前康健了不少。”裴谳低头致意。
“此处,只有朕与皇叔二人,皇叔快快请起!”裴昭言毕,便走下龙椅来,似乎是想来扶裴谳。
裴谳赶紧起身,“陛下,臣已与陛下言明,莫要冲动行事,御驾亲征之举,可实非良策!”
裴昭一双搁在半空的手落了空,只得转身又坐回了龙椅。
“皇叔不知,自皇叔走后,殿中那群老不死的,我便是要拨军款往北境都会收到数十封反对奏书,更有诸位朝中重臣在朝堂之上与我以死相逼。”
“皇叔那时命京都商贾权贵之家捐粮捐物之策,更让如今那些个世家大族厌恶得紧,连日里奏请我处罚皇叔的奏折更是未曾间断。”
“皇叔可知他们奏了皇叔什么!”裴昭在裴谳跟前难得露出些情绪来,面色上愤怒的很。
“哦?”裴谳垂眼,这些他都有所料。
“内阁礼部有几个不长眼的,整日上奏说皇叔品性不端,还在那边搅动风云,陷害皇叔,说太皇太后之死是皇叔所害!”
裴昭锐利目光盯向了裴谳,裴谳同样抬头目光对上了裴昭。
他强颜欢笑,他不在这几月,裴昭真是长大了,竟然也懂得威胁起他这个皇叔来了。
“陛下信臣便足以,谣言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