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风还是这样凛冽,维捏了捏手里花束崭新的包装纸,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放在台阶上。
今天是方擎安下葬的四十天,这里稍后会举行隆重的纪念仪式,祝福他的灵魂升往天堂。
但是她不能出席,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前来悼念,不知道是谁为她争取到的机会。
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正要离开的时候,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她叫格蕾丝,问维还记不记得她。
维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她用自己的钱和方擎安留下的一根金条为那个女孩赎了身,送她到法兰克福中央车站离开了这个国家。
“我在新闻上看到你的时候,快要担心死了。我回国到处托人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真的还能和你见上一面……”
“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格蕾丝扑过来抱住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衣襟。
维收紧了手臂,埋在她柔软的肩膀里,鼻腔全都是湿漉漉的栀子花香。
是啊,活着真是太好了。
格蕾丝告诉维,那时她拿着所剩无几的钱独自一人前往巴黎,从做零工开始一点点打拼,后来开了一家服装店,买下一套房子。
她有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了。
时间到了,格蕾丝必须要走了,她把一个纸袋子交给维,说这里面是她亲手做的衣服。
维伸进袋子里摸了摸,是她以前女扮男装的时候,格蕾丝随口说的要给她做一套黑色西服。
维又回到了押运车里,她感觉有点冷,裹紧上衣缩了缩脖子。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应该是早上护士小姐帮她穿衣服的时候悄悄塞给她的。
她从轮椅后挂着的袋子里拿出那只小铁盒,把那块巧克力放了进去,不知不觉,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地塞满了。
她抱着盒子,默默闭上了眼睛。
雨停了。
屋檐垂着细细的水线,滴落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轻响。风过时,花田掀起一波金色的浪,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甜气。
忽然有黑影划过,是两只燕子飞过了窗台。
一只停在晾衣绳上,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另一只凑过去轻轻啄了啄它的翅膀。
它说,前面就是回去的路。
维在车上睡着了,睁开眼睛,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团模糊的白色方块。
是光……她好像看见了光。
她正靠着一个宽厚的肩膀,一只手臂扶着她的腰,额头贴在他的颈侧,缭乱的发丝垂散在他的背上。
她的身上披着他的制服外套,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将她团团包围。
忽然一个急刹,她的身体快被甩出去,另一只手臂也环了过来,把她稳稳地揽进怀里。
“长官,前面路段设置了路障,可能是出现了事故,我们现在要换一条线路吗?”
“嗯。”
他的声音从喉管穿过她的头颅,振得她心砰砰直跳。
她立刻绷直了身子,紧张得手无处安放,忽然发现怀里那只铁盒不见了。
她连忙低头去找,却看到了两团模糊不清的浅色影子。
她看见了,那是自己的双手。
突然,英兰扑过来箍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裹进胸膛里,翻身把她压倒在车厢底。
手臂垫在她身体下面,护着她的头牢牢按在胸口。
忽然一声闷响,他的后背撞在了金属支架上,手也丝毫没松。
一道枪声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