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风声呼啸。十名蛮夷勇士跨上战马,取下了背上的长弓。他们是巴特尔从数万族人中精挑细选出的神射手,每一个都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射中百步之外的柳叶。他们脸上带着轻松而倨傲的神情,看向对面那十个站得笔直的镇北关士兵,眼神如同看待一群待宰的羔羊。周平带着九名神机营的士兵,排成一列横队,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们没有穿戴厚重的盔甲,只是人手一支黑沉沉的燧发枪。那冰冷的钢铁质感,与草原勇士手中的牛角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勇站在李琼身边,紧张得手心冒汗。“将军,这能行吗?百步的距离,骑射又是移动靶,周平他们站着不动,太吃亏了。”李琼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巴特尔。“巴特尔王子,可以开始了吗?”巴特尔看了一眼自己那些信心满满的族人,又看了看李琼那张平静的脸,心中一阵烦躁。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开始!”一声令下,十名蛮夷骑手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加速。他们在校场上划出十道优美的弧线,马蹄翻飞,烟尘四起。就在战马冲到距离靶子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时,他们同时做出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动作。拉弓,搭箭,侧身,瞄准,放弦!十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嗡。”十支羽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在空中拖出十道残影,精准地射向远处的靶心。“咄咄咄……”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十支箭,无一例外,全部命中靶子,其中有七支,正中红心。“好!”围观的蛮夷勇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就连镇北关的士兵,也有不少人发出了惊叹。如此精湛的骑射技艺,确实堪称一绝。那十名骑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们勒住战马,挑衅地看向周平等人,仿佛在说:该你们了。然而,周平根本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远处的靶子上。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全体都有,举枪!”十名士兵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枪托抵住肩膀,枪口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微小的角度。“三点一线,自由射击!”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一连串清脆而密集的爆响。“砰砰砰!”枪声连成一片,仿佛一串炸开的鞭炮。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士兵们的面容,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远处的靶子。当硝烟散去,结果呈现在众人眼前时,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十个刚刚还插着羽箭的靶子,此刻已经变得千疮百孔。靶心处更是被打得稀烂,木屑纷飞,有好几个靶子,甚至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倒在了地上。一轮齐射,十个靶子全废了。如果说蛮夷的箭矢是精准的点杀,那神机营的火铳,就是毁灭性的面状打击。蛮夷勇士们的喝彩声戛然而止,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惊骇。他们引以为傲的箭术,在对方面前,就像是孩童的玩具。“这不可能!”刚才那个最嚣张的蛮夷勇士,失声叫道。“你们这是什么妖术!”周平缓缓放下还在冒着青烟的火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妖术?不,这叫科学。”“现在,轮到你们射移动靶了。”周平转头对身后的士兵说:“去,把那些蛮子的箭靶扛起来,跑!”几名士兵立刻冲过去,举起那些插着箭的靶子,开始在校场上毫无规律地奔跑起来。那十名蛮夷骑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射击移动靶,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现在,他们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再次催动战马,拉开弓弦。但这一次,他们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放!”十支箭再次射出。然而,结果却差强人意。只有三支箭勉强命中了移动的靶子,其他的都射空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技艺,大打折扣。而周平这边,却依旧沉稳。“第二轮,准备!”士兵们迅速从弹药包里取出定装的纸壳弹药,用牙咬开,倒入枪管,再用通条捅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举枪!”“开火!”“砰砰砰!”又是一轮齐射,那些正在奔跑的靶子,瞬间被打得四分五裂,举着靶子的士兵脚边,木屑和泥土四处飞溅。这一下,所有蛮夷勇士的脸,都变成了死灰色。他们输了,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悬念。巴特尔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走到李琼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李将军,我们服了。”,!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只剩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李琼拍了拍他的肩膀。“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们明白,时代变了。光靠勇武和弓马,已经无法主宰这片草原。知识和技术才是未来。”他看向那群垂头丧气的蛮夷勇士,朗声道:“从明天起,你们将和我的士兵一起,学习识字,学习算术,学习如何使用这种武器。”“谁学得最好,这批火铳,我就优先卖给你们蛮夷部落。”此言一出,那些蛮夷勇士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望、贪婪和敬畏的复杂光芒。一场足以引发火并的冲突,就这样被李琼用一场碾压式的比试,化解于无形,甚至变成了他推销新思想和新武器的绝佳舞台。而就在北境的军校步入正轨之时,一封来自京城的加急密信,送到了李琼的案头。信是孙敬派人送来的,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淮盐三万担已失于清风峡,请将军笑纳。”淮盐是朝廷最重要的官盐之一。三万担,足以让整个北境吃上一年,其价值更是高达百万两白银。孙敬这个投名状,送得不可谓不重。他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了李琼这艘新船上。“清风峡?”李琼看着地图上那个位于冀州和并州交界处的偏僻山谷,笑了。“这个孙敬,倒是个会找地方的。”“将军,那咱们?”李显扬问道。“派钱得发去接收。”李琼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告诉他,把盐换成粮食和铁料,一部分运回镇北关,另一部分,就地卖给并州和幽州的那些合作伙伴。咱们吃肉,也得给他们留口汤喝。”“我担心的是,这么大的事,皇帝那边怕是瞒不住。”李-显扬忧心忡忡。“瞒?为什么要瞒?”李琼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不是想困死我吗?我就让他看看,他的笼子到底有多么千疮百孔。”正如李显扬所料,三万担官盐失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龙椅之上,皇帝气得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废物,通通都是废物!”皇帝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回荡。“三万担官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押运的官兵都是死人吗?户部和地方官府,都在干什么吃的!”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孙敬站在人群中,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查,给朕严查!”皇帝怒吼道:“无论是谁,敢动朝廷的盐,就是动朕的钱袋子,朕要诛他九族!”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锦衣卫飞鱼服的指挥使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蹊奇。清风峡地处北境边缘,寻常匪寇,绝无如此大的胆子和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三万担官盐。此事恐怕与镇北关的李琼,脱不了干系。”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何尝没有怀疑到李琼头上。但他没有证据。而且,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和李琼彻底撕破脸。“陛下!”一名御史大夫站了出来,声泪俱下。“李琼拥兵自重,割据北境,如今更是将手伸向了朝廷的盐铁命脉,此乃心腹大患,若不加以遏制,国将不国啊!”“臣恳请陛下,派遣钦差,前往镇北关,彻查此事,宣示皇恩,以正视听!”“臣等附议!”一大批官员跪了下去。皇帝的目光扫过下面跪倒的一片,最终落在了户部尚书的身上。他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为国,有多少是想借机生事,又有多少,是李琼的同党。他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威严。“准奏。”“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巡,为巡边钦差,持朕金牌,即刻赶赴北境,彻查盐案,安抚地方。沿途文武,皆听其节制!”魏巡是朝中有名的酷吏,以铁面无私、心狠手辣着称,更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死忠。派他去皇帝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这不是去查案的,这是去杀人的。一场新的风暴,正在从京城,向着遥远的镇北关,呼啸而去。:()北军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