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错愕。
他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在婚内出轨,我也不会干涉你的工作。身为丈夫该尽的责任,我不会推脱。你若有任何需求,也尽可以直接跟我说。”
以他的身份地位,能成为他的妻子,恐怕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苏青黛望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竟会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若是嫁给他,她从此便再也不必在片场看人脸色,不必为了一个小角色和同行勾心斗角,不必在深夜对着银行卡余额发愁。那些曾经对她颐指气使的导演制片人,怕是要换副嘴脸来奉承;那些暗地里嘲讽她“没背景走不远”的闲言碎语,也会随着这桩婚事烟消云散。
眼前仿佛悬着一个盛大而虚幻的梦境,泛着诱人的光晕,明明知道不真实,却还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住。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这样的一步登天,代价是什么呢?
梅祥坐在对面观察着她,并未出声催促。
他并不急于这一时,这么大的事情,本就没打算让人一次就考虑清楚。她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她,排除客观原因,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自己不排斥她。
他很喜欢她的眼睛,澄澈如一汪清泉,看着人的时候,含着细碎的光,带着点未经世事打磨的懵懂,又藏着几分不肯屈就的执拗。那目光干干净净,落在哪,哪就像被水洗过一般透亮。让他见惯了算计与浮华的心,莫名就静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若是此刻坦白,说这场婚事是因母亲病重而起,对面那个女孩子多半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眼里的那点情愫藏不住,还有那份不愿亏欠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不能这样做。
借着她对自己刚萌生的好感,靠着她那份想要报答的心意,就把婚事强推给她——这分明是裹着温情外衣的道德绑架。他太清楚了,这样得来的应允,看似圆满,实则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隐患。往后日子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不情愿的妥协,迟早会发酵成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横在两人中间。
与其如此,不如坦诚地摊开现实。用能给的安稳,能兑现的承诺,用这份摆在明面上的利益去吸引她,打动她。
至少这样,她的点头是清醒的选择,是权衡后的认可,而非被情感裹挟的勉强。
纵然少了几分浪漫,却能让这份关系从一开始就站在踏实的土地上,少些日后翻涌的波澜。他攥紧了手心,指尖微微发凉,却觉得这是眼下最妥当的决定。
“我想好了。”
苏青黛忽然抬头,望进他深邃的双眼。她想了想,他无非是需要一个合时宜的妻子,填补某个空缺。而她不过一个底层出身的小演员,对他来说,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的价值,所以她用婚姻作为筹码,换一个看似安稳的未来,何乐而不为呢?
梅祥心中诧异:“确定了?”
毕竟是婚姻大事,做起决定不会太容易。结果他听见女孩子坚定的“嗯”了一声。
苏青黛拿起钢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在看见“瑞士疗养院”几个字时,眼框突然涌出湿意。
看着对方签好字,梅祥收起文件。视线划过苏青黛脸上时,他动作一顿。
“哭什么?”
苏青黛飞快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却还是嘴硬:“没哭。”
梅祥没再追问,只淡淡丢下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明天九点,民政局。”
说罢,他忽然抬手。
苏青黛只觉眼前光线微暗,冰凉的触感擦过眼角时,她浑身一僵,霎时怔住。明明对方的动作很轻,她却像被烫到般,直愣愣地望着他,忘了反应。
梅祥却像方才那抹温柔从不存在,语气平淡地补充了句:“记得带户口本。”
他起身时,胸口的伤似是牵扯着疼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你的伤?”苏青黛立刻捕捉到那细微的异样,出声问道。
“无事。”梅祥淡淡应着,看了一眼窗外的雨,说:“郑理在楼下,让他送你回去。”
侍者送伞过来时,苏青黛瞥见伞柄上挂着个小巧的药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分装好的胃药。
她握着伞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
次日。
民政局门口,苏青黛捏着手里那本崭新的红本本,指腹摩挲着烫金的“结婚证”字样,指尖微微发烫,脑子里却空落落的,就这么……结婚了?
“陪我去个地方。”身侧传来梅祥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些,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青黛愣了愣,还没从恍惚中回神,就见他已经拉开了车门:“先上车。”
车子平稳启动,前排的郑理侧身递来一份文件,语气恭敬:“苏小姐,您先看看这个,是先生的家庭情况和日常习惯,您大致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