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近旁的娇燕能勉强听清,“何运良,此人阴毒奸诈,却也确实有几分歪才。我倒不是认定他一定是别人派来的钉子,只是时日太短,人心隔肚皮,叫老子如何能信他十成十?”他像是在对娇燕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娇燕依偎在他怀里,识趣地没有插嘴,只是用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圈。
屠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断“计划提前,不等原定的三日之后了,就明日。”他斩钉截铁地下令,“明日一早,调集精锐,在柳水渔场设伏,给我把铁三那厮活捉回来。”
“只要抓到了铁三,一切自然水落石出,用尽手段撬开他的嘴,若何运良真是他派来的奸细。。。”屠辉没有再说下去。
翌日,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水汽。
赵三如往常每月一样,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准时踏入了渔场的地界。
“三爷,您可算来了!”一个矮胖的身影几乎是小跑着从渔场深处迎了出来,正是渔场的主事人海龙。他满面堆笑,显然已等候多时。
“哎哟,您说您,贵人事忙,这点小事,随便派个兄弟过来知会一声,我海龙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当当,何苦每月都亲自跑一趟呢?这渔场海风大,别污了您的靴子。”他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试图用袖子去拂赵三的鞋面。
赵三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心中冷笑:“哼,派别人来,派别人来,就凭你们这些滑不留手的泥鳅,指不定在斤两上、成色上玩什么花样糊弄鬼呢。”他懒得理会海龙,直接切入正题“后日要出的那批货,可能按时按量交齐,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南郡地界上私盐都被牢牢攥在赵三的手里。规模被他刻意控制在不至于惊动官府的范围内。这柳水渔场明面上是养殖鲻鱼和对虾的场所,一到夜晚,大片滩涂便成了偷晒私盐的绝佳工坊。
海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搓着手,赔着笑“三爷您放心,绝对没问题!这几日天气好,日头足,出的盐成色顶顶好。人手也足,日夜赶工,保准误不了您的大事。”
就在这时,赵三目光越过海龙,落在了渔场深处一片晾晒架附近。一个身影显得格外突兀,与环境格格不入。
此刻,昭元正背着小手,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几个渔工。
赵三指向那女童的方向“海龙,那是谁家的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海龙顺着赵三的手指看去,顿时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您是不知,她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威勇军义女。威勇候走了,她却是还在南郡”
威勇侯义女,这事赵三当然知晓,他为报答昭元救治母亲的恩情,特意托人从海外重金购得的夜光珠,正由海平号运送,不日即将抵达南郡码头。他本打算等宝物到了,再亲自带着厚礼登门致谢。万没想到,竟先在这遇见。
海龙还在后面解释着“你也知晓,她背后还有郡守府,说是来见见风土人情,我这也不好拒绝。
那里是不好拒绝,赵三心中雪亮。以海龙的性子,只怕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把人迎进来的。这蠢货,只看到攀附权贵的好处,却忘了这渔场底下见不得光的勾当。赵三几步跨向前去先行开口。
“唉,唉,三爷,我们是去这边!”海龙见拦不住赵三竟有些着急,紧忙硬着头皮跟上去。
赵三在离昭元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郑重其事地弯下腰,行了抱拳礼,“铁三见过小姐,今日在此相遇,实乃天意,前番小姐施以援手,以神药救活老母性命,赵三本等海平号到达,携重礼亲至府上叩谢大恩,未曾想竟先在此处遇见”
或许是真如海龙所说的,只是来见见风土人情,昭元今日身边带的人不多仅有灵秋和夏岚两人。
她一副吃惊的模样“前些日子蒋幕僚还来询问过药,我那时还抱歉最后一颗药已在前一天送出去,竟这样子巧,那日的老妇就是你的母亲。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三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大恩不言谢,往后小姐若有用得着我赵三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赵三义不容辞。”
昭元等的就是这句话“还真有一事须你帮忙,我也是欠宋家现在的家主宋得钰一份情,不知…”
铁三却再次一拜“铁头帮的码头从此宋家不必再出一分过路费,只是若是私盐一事,赵三实难答应,此事关乎手下数百兄弟的身家性命,万不敢假手于人,更不敢牵连小姐涉险。
出乎赵三意料的是,昭元听完没在多纠结,只是同赵三攀谈起来。仿佛刚才真是随口一提。
赵三也稍稍松了口气。陪着昭元一边交谈,一边沿着渔场的小路,向渔场中心那片开阔的晒盐区域走去。海龙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紧张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心!”情急之下,赵三直接拽住了昭元往后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