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岛的罗马人,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景象。那些一直安静停泊在港口深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大炎工兵船,终于动了。它们没有像罗马人想象的那样,去拆毁神殿,也没有装载任何士兵。它们的甲板上,是一种罗马人从未见过的、巨大而笨重的机械。那是一台蒸汽驱动的巨型打桩机。黑色的烟囱,喷吐着浓密的烟雾,巨大的铁锤,在蒸汽活塞的推动下,被缓缓吊起,仿佛巨人的拳头。在工兵船的旁边,还有几艘稍小的船只。船上,装载着一根根长达数十米,由坚硬的铁木和钢铁混合制成的巨型桩子。桩子的顶端,是一个密封的玻璃灯室,里面装着某种可以持续发光的、奇特的东方灯具。“他们……他们在干什么?”一名罗马士兵在海墙上,目瞪口呆地问身边的同伴。“不知道……看起来,像要搭建某种码头?”“在海中央建码头?你疯了吗?”他们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韩破虏的指挥下,第一艘工兵船,在旗舰无畏号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内港,停在了主航道中央。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长鸣。巨大的蒸汽打桩机开始运作。齿轮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巨大的铁锤,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猛然落下!咚——!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海面上传来。整个海面,都仿佛随之震颤了一下。那根巨大的“定海桩”,在一击之下,就被深深地砸入了海底的淤泥与岩层之中。几名大炎工兵,熟练地操作着绞盘和锁链,对桩体进行校准和固定。很快,第一根定海桩,就稳稳地矗立在了海面之上,像一个沉默的哨兵。一名工兵爬上桩顶,点燃了里面的长明灯。橘黄色的光芒,在蔚蓝色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大炎的舰队,以一种近乎工业化的、冷酷而高效的方式,在这片属于海神尼普顿的领域里,打下了一排属于东方皇帝的标记。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海门岛。东方人,要在海里修一条路。这个说法,起初引来了所有罗马人的嘲笑。他们是航海的民族,他们知道大海的脾气。今天你打下一根桩子,明天一场风暴,就能把它连根拔起。这是对海神的公然挑衅,是愚不可及的狂妄行为。盖乌斯·布鲁图站在税务官邸的阳台上,用一种混合着惊恐和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看着远处海面上那一个个亮起的、小小的光点。他已经将李彻那番“负债论”和“破产重组计划”,通过最快的信鸽,紧急发往了罗马。但他知道,元老院的议员们,在收到这封信时,表情恐怕会和他一样,先是荒谬,然后是震怒,最后,是无能为力。因为对方的逻辑,是自洽的。他们没有否定神,他们只是在用一种更“高级”的商业模式,来挑战神的权威。“大人,”一名副官匆匆走来,“港口里的商人们……都快疯了。”“怎么了?”布鲁图的声音有些沙哑。“东方人……东方人贴出了布告。”副官递上一张拓印下来的羊皮纸。布鲁图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羊皮纸上用拉丁文和希腊文写着:“大炎奥林匹斯神明资产联合管理委员会(筹)”“‘尼普顿破产重组计划’一期工程暨‘大炎罗马黄金航道’试运营公告”“为庆祝本项目顺利开工,自即日起,所有悬挂罗马旗帜的商船,均可在引导下,免费体验‘黄金航道’一次。本航道装配有大炎‘长明灯’全天候导航系统,并由大炎工兵船队提供航道勘测与清淤服务,可有效规避暗礁、浅滩,缩短航程,降低风险。”“另:为回馈广大信徒(客户),凡参与试运营的船只,皆可在我方登记,领取一份由‘朱庇特神王红利’专项资金提供的橄榄油作为纪念品。”布告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写得格外戏谑。“本项目,旨在提升海神尼普顿之服务质量,改善其资产负债状况。最终解释权,归委员会(筹)所有。”“疯子……一群疯子!”布鲁图将羊皮纸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地上。这不是商业,这不是外交。这是一种全新的战争。用利益,瓦解信仰。用秩序,取代神权。码头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商人们围在那张巨大的布告前,议论纷纷。“在海里修路?真的假的?”“你没看到吗?那些桩子,打得跟山一样稳!昨天夜里,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灯光,比灯塔还亮!”“免费体验?还送橄榄油?”一个精明的粮商,眼睛里已经开始放光,“我的船正好要去科林斯,如果真能快上一天,光是省下的水手薪水,就不是个小数目!”“可是……这是对尼普顿大人的不敬啊!”一个年老的船长,忧心忡忡。,!“有什么不敬的?”粮商立刻反驳,“布告上不是写了吗?这是为了‘改善尼普顿大人的服务’!说不定,这就是神王朱庇特的意思!你忘了前几天分的葡萄酒了?”这个逻辑,再次发挥了奇效。朱庇特,作为众神之王,指导一下自己那个业绩不佳的弟弟的工作,似乎……合情合理?就在这时,一艘准备离港的罗马货船,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船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朝着无畏号的方向,高高挥舞了一下手臂。很快,一艘大炎的小型引水船,便靠了过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艘罗马货船,在大炎引水船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驶向了那条由“定海桩”和长明灯构成的,崭新的航道。它像第一个走出山洞,去拥抱火焰的原始人。它的身后,是旧的世界。它的前方,是一条被精确计算、被冷酷的商业逻辑所定义的,通往未来的……黄金之路。布鲁图看着那艘船的背影,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知道,当这艘船安全抵达目的地,并且带回那条航道确实安全又快捷的消息时,信仰的堤坝上,就将出现第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他不能再等了。“备船!”布鲁图猛地转身,对副官下令,“我要亲自去见那位皇帝!”“大人,您……”“罗马的尊严,不能只靠语言来扞卫。”布鲁图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有些时候,还需要神迹。”:()亡国之君?朕开局就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