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划过沙滩。
他们站在海浪与沙滩的交界处,远处的海已经变成了朦胧的马赛克状色块,更远处的天空已然变成平面。这里是书稿未曾描写的地方,是【不应存在之地】,所以在不知火不在之时,会逐渐变成接近二维的画面。
会让人掉san的恐怖,所以当初我疯了两年。
纪德和织田作同样茫然的对峙着。
看到我之后又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是哪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从衣袖里掏出当时不知火给我的小本子,唰唰唰写给织田作看:“织田作,是我。”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不能说话?!”
讲真,昨天我告诉他要下达委托制造特异点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惊讶。
织田作竟然会有说话带上感叹号的一天,这么感慨了一下,我继续写:“受了点伤,会好的,不用担心。”
他这才放下心,低头细细的打量这具身体,我想了想,还是把“这具身体跟太宰君一样也只是被我附身而已”的事情写了出来。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写在纸上分外顺畅,我怀着“很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的想法写了不少话,最开头就是让他和太宰君小心森鸥外。
因为我终于想通了违和感在哪里,既然谁都有可能将MIMIC引入横滨,那港口Mafia当然也要在列。贼喊捉贼的把戏我从前见过不少,像源赖光他自己就是这之中的一把好手,没道理森鸥外就不会用。
相反,从既得利益来看,他是MIMIC事件中绝对的赢家。
然后就是一些日常的絮絮叨叨,感谢纪德充分的耐心,能让我把这些话都写清楚,我决定把最后一张纸留给他。
“久等了。作为谢礼,我会杀死你。”
以一个战士而非妖怪的方式。
……
结束之后,纪德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和那些亡灵们歌颂、祈求的一样,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终焉,迎来了梦想中的死亡。
伤口在萤草的力量下迅速治愈,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看向织田作。
“再见。”我做出这样的口形。
“再见。”他也这样对我说:“以后无论到了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还能回来,就到侦探社找我,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三个异能力构成的特异点,随着纪德的死亡迅速崩溃。他们会被弹出这个世界,连带着遗留的血迹、脚印、子弹和其他所有东西。织田作捧着小本子和笔,最后摸了摸我的头。
然后也微笑着化作幻影,渐渐消失。
我望着远处平面的天空和色块状的海,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坐下。这里可以成为纪德的终焉,却不会是我的。如果能从这里就改变未来,未来的我就不必那么波折,费那么多的周章。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等着,等等看会发生什么。
我坐了很久……也可能没有多久,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而人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无法对时间进行正确的感知。
总之,等我从空茫的发呆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其实我们见的次数不多,甚至还不如三日月宗近,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多年之后的现在,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他的名字。
——鹤丸国永。
该用意料之中来形容吗?我不知道,但过去所见的所有异常,终于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真可怜啊,未来的我。
他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近,苍白纤细,单薄的像一片触之既化的初春的雪,即使没有特意接触,也迟早会将自己损毁。
——过去、现在、未来,我们中最悲惨的一个。
他看着我,眼瞳虚无空洞,明明是本该温暖的熔金色,却剔透冰冷的透露出几分无机的质感。
我看着他,本应是痛恨憎恶的心情,竟然也被打动生出几分刺痛,忍不住伸开了双手。我是如此的憎恶他,因为他毁了我的全部;但我又如此的可怜他,因为他正一步步迈向地狱。
白鹤终于走到近前,安静的低头,蹲下,任由我给他一个一点都不温暖的拥抱,任由我学着织田作拍打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孩童。
缓慢地,那只戴着露指手套的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他是要杀死我,好让我从这具身体中离开,走向我们给自己决定的未来。我也知道他在恐惧,正如我心中盘旋不去的对死亡对痛苦对未来的阴影。
“没有关系……”我忍着喉咙的刺痛发出气音:“没有关系。”
他扶着我的肩膀后退一些,低下头来无声的看着我,脸上有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与下巴的弧线滑落。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整个人都如石像覆上一层霜雪。
我却在霜雪的颜色下,看到一个嚎啕大哭的十五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