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有大约一个周的时间,森鸥外经常把“太宰”传召到顶层的办公室来。他自认为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但怎么也算是成年人,还是医生。在自己看好的小朋友可能要出问题的时候费点功夫看顾一下,怎么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比从前消沉些的少年人喜欢和爱丽丝坐在地毯上看书,安静地好像不存在。门边角落的书架和遮蔽的布帘,就是那时候布置上的。
也是在这段时间内,森鸥外通过游戏人物的关系整理和衣着习惯,找到了披着青绿色毛领羽织的萤草。看看外貌设定只有十五岁,身高甚至不到一米六的人物立绘,连爱丽丝都产生了“港口Mafia为什么总是离不开童工”的疑问。
然后,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
日常加班到凌晨,却被芥川龙之介请求去命令某位干部进医疗部什么的……并不是可以让人愉悦摸鱼的良好体验。森鸥外带着爱丽丝去楼下转了两圈,拿了钥匙打开临时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但亮着灯的浴室气笑了。
爱丽丝差点都想把门整个卸下来。
“你需要休息。”他看着连头发都淋漓向下滴水的少年说。
这形象很熟悉,以前走在路上都会开小差跑去跳河的太宰治总是这样从河里冒头,水鬼似的吓人。
那双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连火焰燃烧的灰烬都已经被水冲散、带走,看人时倒映出虚无而真实的地狱。
——我终于分不清他们两个了。
——连我都分不清他们两个了。
这块钻石,还没有被他打磨成自己心仪的样子,还没有等到能闪闪发光的那一天,就已经因为外力出现了裂纹,将要碎掉了。
“我睡不着。”那孩子躺在床上,低垂着眼睑,苍白的像一具尸体。
“上次给你开得药呢?”
没有回答,不是吃完了就是没用了。森鸥外默不作声地打开爱丽丝背着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药剂和针头。
“用多了会引发依赖性,今天情况特殊,只能用这一次。”
还是没有回答。
森鸥外思考片刻,觉得果然还得从积极向上的方面来吸引话题,比如事业和对未来的打算。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世界上,能对对方产生这么大影响的,只有关于平安京的事情。
对方也的确告诉他,已经找到了解决安德烈纪德和回去那个世界的方法。
“可能会让太宰君死一次,不过我已经找好了具有相关异能的医生,请您放心。”
因为精神上的极度疲倦而以敬语的形式做讽刺,对森鸥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从前做过军医的男人也大概能猜到所谓“具有相关异能的医生”是谁*,毕竟还共事过一段时间,虽然后来被那位银狼剑士截胡了——
“没关系。如果能这么轻易的体验一次濒死的感觉,太宰也会感激你的。”
——才怪,但孩子就是要挨打了才知道痛,一直自杀的也要死过一次才能珍惜生命……大概会吧。
“这样啊。”
药剂终于起效了,他们心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半年来第一次诚挚地相互道别。
“再见,森医生。”
就像当时真相还没有披露,少年在阁楼上转身,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落魄的医生,平静的问好与告别。
真可惜啊。
如果不放手的话,这颗钻石会在自己手心变成一堆碎屑,而后顺着指缝落进泥土里,成为毫无价值的垃圾吧。
就这样吧。让他离开这座牢笼、这个地狱吧。或许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人将这道裂缝粘合,让这颗宝石重新闪亮起来。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森鸥外探身将床头的小夜灯关上,开关发出微小的“啪”的一声,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
“再见,太宰君。”
真可惜。
…………
“首领,太宰干部留下的物品要怎么处理?”
森鸥外看看手边一本报告册的最后批改日期,是十五天之前的晚上。
就这么放走了对方,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毕竟是那么能干的下属,还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去培养。但现在再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书架边地毯上画画的爱丽丝,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