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漩涡是铃鹿山的屏障之一。波涛汹涌的海水相互拉扯,小型的旋涡碰撞扩展,白色泡沫浮在海面上勾勒出浪潮涌动缠绕的轨迹,最后在正中间形成一个大型的“眼”。
同样是蓝色和白色,“眼”周围的色彩就要生动鲜活许多。但吞噬什么的能力,“眼”这里也比其他水域要强得多。
阿紫小姐的世界中,世界上最出名的大漩涡只有四个,霓虹附近的是位于鸣门海峡的鸣门大漩涡。从方向上看,应该是在平安京的西南方,而海国在东南。
……这种与现实颠倒交错的微妙感,从文学创作来讲大概是一种手法,用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与现实的差异”来凸显作品的虚构性,进而掩盖和表达些什么。
也可能是讽刺。比如说,如果我要写一本当年在源氏的社畜生活日记的话,源赖光就不会被写作是源赖光,而是方赖光、终赖光之类的……他看了可能会想打人,但绝对没有正当理由来动手。
第八天也是最后一天,我们进入了大漩涡之后连绵上千米的暴风雨的区域。风与乌云、水与闪电,眼前耳边全都是灰蒙蒙的轰隆声。
对海怪来说这就是按摩,石距游得相当欢快,有时候还会发出舒适的嘶鸣。非常吵。
吵得我本来就失眠多日的脑壳嗡嗡作响,针扎似的刺痛,越痛越睡不着。人在缺觉的时候很容易暴躁,我每次火气上头的时候就去船舱往外拖箱子,拖到石距大眼珠子跟前,再往水里丢掉。
虽然这只是一艘沉船,但里面的财宝也是大章鱼一点一点搜集来的。它又不敢跟我动手,只能在用触手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捞回来后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划水都不划了。
非常辣眼睛。
“很难听,”我不为所动,冷酷无情地说:“学学人家化鲸,晚上跟其他小鱼小虾合唱鲸歌,好听还催眠,一点都不吵。你呢?”
我记得章鱼的嘴跟肚子是连在一起的,没有舌头也没有声带,只有一圈一圈的牙:“说你破锣嗓子都是在委屈人家灯笼鬼。”
好在风暴就是铃鹿山外的最后一关。过了那层屏障,我就拖着那位审神者换乘了自带隐匿结界的纸鹤。放石距重获自由。
它很高兴,当场掀起了十几米高的浪头,还喷了很多带着腐蚀性的有毒墨水。可能这是某种欢送的仪式吧,就是不太环保,方圆百米的海面都被污染了。
我很感激,作为回报,就站在纸鹤上往下砍了一刀,把船劈碎了。
“瞧,”审神者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我歪头一笑,非常满意,“它高兴得肚皮都笑破了……您说呢?”
青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把嘴闭上。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更何况是人与海怪呢。”
“高不高兴都是它自己的事,我只觉得它吵闹……”
这话说的可真无情。好像之前几天在人家船上留记号、做手脚,还试图驯服海怪的人不是他一样。
人类总是刷新我的认识。
我收回伞剑,诚恳赞美:“您(说话)真有趣。”
审神者脸都白了,笑得像哭:“谢谢夸奖。”
……
上船之前狐之助问过我:
“石距为什么愿意被您当船来用?”
我拍了拍腰间的伞剑,反问狐之助:
“早上的章鱼刺身好不好吃?”
“——好吃就是好船。”
……
纸鹤降落的地方是铃鹿山南侧,崖体较高山石嶙峋,一不小心落下去,就是被十几米高的大浪拍进崖体的下场。
既不好玩也不安全,如果不是为了防止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来挑战极限,估计连巡逻都没有。
“这里就是铃鹿山啊……”狐之助好奇地四处看看,“之前画地图勘测地形的时候,好些狐之助都说找不到、没法画呢。跟普通海岛也差不多嘛。”
毕竟狐之助只是普通的管狐式神而已,上不了天也下不了海。而平安京的妖怪们闲着没事又不会讨论铃鹿山,狐之助们想偷听也听不到。
我手里那份地图是跟各路妖怪们打听了好久才一点一点画出来的,还拜托荒大致检查过。原本的计划是再磨着八岐大蛇帮忙,让蛇魔来铃鹿山把地图一一对照、细化的,到时候就可以直接用转换器过来,也用不着威胁海怪了……
但那肯定是个大工程,而荒暗示的时间很紧,我只好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榨、不是,继续请邪神大人帮助的计划。
——至于不会飞的蛇魔要怎么渡海,啊呀,谁在乎呢。
——反正就是一团连斩首都能自己粘起来的神力而已,总不会被水泡发了融化掉吧?
当然粗略的地图也可以对照着用转换器,但为了防止落地就落海、或者直接落到大岳丸面前之类的发展,还是谨慎点好。
毕竟这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想想当初海鸣控制着鬼切一刀把我送出这个世界的结局,我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突然犯病来一出“我杀我自己”了。
说到“我杀我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还有一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