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记仇。
它让我不舒坦,自己也别想好好的。鉴于一滩黑泥不会受到物理伤害,净化起来也不容易,我决定送它一份大礼——
我要它去近距离接触荒川战场的惨状,要它眼看着海鸣欺骗大岳丸,眼看着海国妖怪们在失去同伴、失去少主的路上越走越远……
所谓杀人诛心,我对此深以为然。
当然侵蚀者是不会乖乖冷静、老实下来的,只会越来越疯。这个时候就跟当初第一次被侵蚀的时候一样了,就看我俩谁能抗,谁扛到最后,就能在这次互相伤害里占据上风。
三日月带着萤草来荒川主战场前,我跟其他刀剑付丧神们在周围排查溯行军,侵蚀者还能稍微保持一点冷静。
三日月到来之后,也就是我终于可以“在监护人陪同下”踏上主战场后,侵蚀者就开始不分昼夜地哀嚎尖叫。
它痛苦,它后悔,它悲伤,它愤恨。
由感情所组成的怪物,如果不能掌控自身,也始终不过是感情的傀儡而已。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光它在我脑子里全方位环绕的立体声就吵得人头痛,让人越来越无法自持。还有通过精神污染激发的人心中的恶意,好在我对恶意的忍耐也不是一天两天……
总之我俩对着疯。
最疯的时候,它在我脑子里叫,我就在脑子里笑,它一边哭我一边笑,它越侵蚀我越往血腥的地方跑,连休息的时候都一定要挨着海妖的尸体坐下磨刀。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黑泥,有没有回家的温馨感?感谢我啊,感谢我啊,感谢我啊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宛如有病,病得还不轻。
这大半个月过得比之前两个月都漫长。
要不是三日月还把一部分心思分到了萤草身上、周围的妖怪们又没怎么和时政的刀接触过,我肯定就露馅了。
但我的运气和演技都很好。最后“海鸣”作为侵蚀者中难得的理智部分,在满地鲜血淋漓的刺激下首先认输,将所谓“本能”和暗中侵蚀都乖乖地收了回去。
老头子的声音又疲惫又不服气:【你并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侵蚀的影响……】
【你只是将所有恶意都冲着吾等而已……】
‘不然呢哈哈哈?’它收了我还没收,依然疯得一批,‘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捏软柿子多没劲,谁造作的谁受着啊!’
最后侵蚀者彻底闭麦了,我也差点把萤草宰了。
当时我都几天没保养鹤丸国永的本体刀了,那一刀要是真砍下去,萤草和我估计就都不在了。
被三日月一把拦住、看到小盆栽惊呆了的表情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对友军下手了,还隐约听到了侵蚀者的讥笑声。
我:“……”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其实我当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挺兴奋,跃跃欲试。想想看,侵蚀者的作用不就是改变剧情吗?如果在侵蚀者的参与下把萤草杀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侵蚀者变成萤草的模样,跟被黑泥共生的我一起搞事?
那“萤草”到“我”之间的历史可能就被改变了,也可能直接生出一个平行世界,也可能……可能性太多了。
理智没有回笼的时候,我真这么想了,也差点就继续这么做了。多亏三日月一直阻拦,萤草还趁机放了个治愈技能。虽然对刀剑付丧神没用,但也足够我清醒一会儿了。
我安静地看了小盆栽一眼,看着少年人天真懵懂又热心肠的样子,心想就这样算了——就算是同一个人,我们也完全不一样了,再利用人家做多余的事也太讨厌了……
“三日月……”
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回身去跟三日月随便说什么,放任萤草一手刀打在我后颈上。
世界安静了。
……
其实我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
让三日月以为我是暗堕加深失了智,总好过被发现搞事,被暴怒的老爷爷打断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