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那就棘手了。
连我都用不上这样的镣铐和链子,那对面的【我】……究竟做过什么事,又得是疯到什么程度,才会在离开黄泉之后都脱不掉这样的约束?
明明看起来那么无害。
我收起了所有轻视和开玩笑的心思,回想对方一边慢吞吞说话一边毫不留情驱使锁链下杀手的模样,要不是投影的身体,估计连冷汗都要下来。
而后锁链突然一动,无声的放松下来,中间一点一点下垂。
【他】终于从黑泥密不透风的保护中走了出来,向我这边走了几步,好像是想让我看清楚自己同位体的样子,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被勒得手疼。
我也确实看清了。
从那只被勒出红印的手腕,到那个和我本应一模一样的人。
黑色和服,黑色长发,黑色的锁链。
除了裸|露在衣服与长发之外的皮肤,就只有眼睛位置蒙着的一条长长丝带不是黑色,而是带了点烟火气的乳白,上面还印着白兰喜欢的那家棉花糖工厂的商标……
哦,还有链子旁边被勒出来的那点红色。
好像照镜子,又一点都不像是镜子里的我。
我有过这样寂静无声到让人看着就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吗?
就算是作为鹤丸国永,被自己过去的老师质问戒备、被自己过去的同伴敌视提防、被过去的自己都当成疯子,以及下定决心把他们都作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时……我也没在镜子里见过这样的自己。
“你怎么,停下了?”
【他】歪了歪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因为,不想死吗?”
“为什么?”
这话问的。
我暗暗戒备:“什么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可是……”他停顿了很长时间,“对我们来说,死不是,一件好事吗?”
“……”
真可悲啊。
真可悲啊,这个【我】,已经完全被折磨疯掉,连自己曾经的想法都忘了。
“有价值的死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恶人,创造不了价值,那为了自己的计划死去也很好,”我纠正他,有些怜悯,又因为自己竟然也有怜悯别人的一天而觉得可笑,“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你有计划吗?你有价值吗?”
“你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因为自己死不了,所以先顺着【白兰】的话,先假装帮助别人脱离苦海。这些无聊又毫无意义的事,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吗?”
我又转了转手腕,将锁链解开,和他拉开距离。
因为他脸上全是空白茫然迷惑。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不一定是变成了弱智,但指望他能听懂我说的话然后自行崩溃,这可能性也太低了。
因为他已经崩溃到极点了,没有再向下的空间。
“……我听不懂。”果然,他这么说了:“但是,白兰说,我这样就很好。”
那就没有办法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已经彻底变成两个人了。
“那就继续打吧。”
我只能这么说,淡淡的,毫无转圜余地:“直到你或我死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