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视感大概等同于圈养的猪突然当着你的面吃了个人……
虽然猪本来就是杂食动物来着。
但我仍有不安的预感。
这预感已经持续一天了,此时突然加重,促使我离开耀哉和鸟居,向山顶仅剩的战场赶去。
——然后就看到鬼舞辻无惨正在被凌迟。
对照某种残酷又严苛的刑罚,此时说凌迟难免有夸张之嫌。但某种意义上,这又确实是事实。
我没有走太近,隔着一段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地望着它,心情远比现象中还要平静。
千年前的疏漏,隔着数个世界的遗留,这趟奇幻旅程的开端,这些是对我来说的鬼舞辻无惨。
对这个世界呢?
……大概算是一个拼尽全力的反抗吧。
因为被剥离了一半,想要把缺失的部分挽留住、找回来、变完整,所以缔造并庇护了这样一个怪物。
所以我面前的既是鬼舞辻无惨,又不是鬼舞辻无惨,此间人类对抗的也并非只是食人的鬼,还有一个世界的挣扎。
但也不只是这样。人类是世界的一部分,人类的苦难也是世界的苦难。鬼王的存在确实维系住了阴界与此界的关系,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好处了……
所以它集合五百年的力量诞生了继国缘一。
又集合五百年的力量召来了我。
人类尚且有善恶两面,更何况是世界。我站在纷乱嘈杂的夜风中,望着鬼舞辻无惨,也望到了整个世界。
然后不知怎地,它发出了恐惧尖锐到极点的惨叫,声音大得整座山都能听到。
“是你……是你!是你!!”
这一声响彻整片天地,几乎把我灵魂都震动了。
“萤草!!!”
“……哦,”我歪头,慢慢地想起来,“是你啊,医闹鬼家的大少爷。”
那年妖刀姬刚刚叛变,我请罪后要被罚去守卫复兴之塔,临走前源赖光派我去阴阳寮领了个任务。而刚帮了我一把的日和坊要去给某个走人情递来请求的家族上门看病,去阴阳寮走了个流程。
于是待我祓除完作乱的蛇祟回去,便正好在阴阳寮的任务处遇上她,便自告奋勇担任护卫一职,护送她往那记不清姓氏的人家里去。
我确实记不清那个家族的姓了。一是其地位不高,类似的家族在三大家下多如牛毛;二是那时我状态不好,回去后还不得不休息了几天,记忆实在不清晰。
我所记得的,只有“这家人竟然敢对源氏的大夫医闹”之类的事迹,结合仅有的印象,留了个医闹鬼的记忆。
想到童磨提到过的杀医寻药的事迹,这声医闹鬼我应该是没叫错的。
我还*沉浸在对世界的领悟中,也不关心什么叙旧和反派的临终倾诉,对它没什么想说的,应了这一句话后就打算顺其自然,让其他人该怎么办怎么办。
九柱齐聚,又有水镜对面众目睽睽,这时候动手收尾的话,他们会很开心吧?
我都听到被枉死的灵魂们喜悦的欢呼声了。还有刀出鞘声,衣料摩擦声,憋不住的带着杀意的笑音。最先沉不住气的大概会是不死川实弥……或者炼狱杏寿郎吧。
我以为他们会最先冲出去。
但是——
【奖励你,与世界,永生吧。】
遮天蔽日的巨蛇从虚无中浮现,背后是不知何时被撕裂开的裂缝。那是阴阳两界的狭间,黑得连光都看不见。祂睁开了眼睛,金灿灿的竖瞳来回摇动,最终向下,向我投注过来,蛇吻露出人性化的笑容。
我静静地望着祂。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八岐大蛇说,【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异界之神的力量当真可观;也幸亏有祂,本神才能遇到如此有趣之事。】
“……”
【凉,】祂呼唤我的真名,鳞片摩擦声响彻天地,【来这边。】
“……你可能搞错了一点,”我吐出口气,仰着头,却垂下眼,“除了本来就没记清楚的那些,我的过去一直都很清晰。”
忍界那次不算,那是来自外界的意外。
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对自己说已经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