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朋友。我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从他紫金色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同样湿淋淋并不健壮的我自己,顿时:“……”
总感觉我已经很大了,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小。
“不用谢,这个纸鹤也不是我的,”我把贴在两边脸上的头发拎起来挤水,“救你的原因,从大方向来说,救助小孩子本来就不需要理由,从小的方面来说……”
我觉得这话说来有点轻浮,但问题如鲠在喉不得不吐。我望着她,语气跟心情一起复杂:“你不记得我吗?”
“?”她茫茫然抬头看我。
我试着提示,因为那画面没头没尾,重要信息一概没有,只好捡着可能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来说:
“‘还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比较好,要所有人的愿望都能实现,最好谁也不会死’……小小姐。”
我问她,问了个谁都能看出其中悲伤含义的问题:“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神从迷惑到恍然大悟,又到不可思议:“你才是……!”
“难道还有人冒充我吗”的念头一闪而过,就像气泡一样破灭了。背负着三十五条性命的少女杀手崩溃地捂住脸,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悲鸣:“我没有……我的名字是泉镜花……”
【你可以叫我镜花。】
“是个孤儿,使用着杀死了爸爸妈妈的夜叉,六个月杀死了三十五人……”
【要所有人的愿望都实现,最好谁也不要死,想一起生活的人也不会受到阻拦。】
“最后杀死的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和孩子。”
【想要成为作家。】
“是个杀人犯。”
【哥哥。】
她问:“让我死掉,不是更好吗?”
“……”
少年人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我们俩,不敢说话。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回忆翻涌,无法自控地笑了一声,半蹲下去平视着她。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轻轻地说,“我叫宫野凉,是个孤儿,当过杀手,害死过很多帮助我的人,用武装直升机当着公|安的面轰炸过东京。现在算是半个黑|手|党,可能还是个逃犯。”
空气凝固了。
镜花的表情,怎么说呢,变成了Q版,眼泪还留在脸上,眼睛却已经变成豆豆眼,嘴巴变成X形,连一潭死水的脸都圆润起来,像那个很有名的缝线嘴兔子。
她憋了很久,估计是在找一个礼貌又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说辞,但过去很久也没找到,最后只是把手搭在我的手上,像只试图安慰人类的猫。
我被可爱到了,故意露出点当年跟波本对着干的黑暗气息吓唬她:“你不怕我吗?”
兔子小姐摇头摇头:“其实当时……当时回家以后,妈妈就跟我说过,你很危险,但是对小孩子很好……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好人。”
“‘由善良堕落为邪恶,就由美的变成了丑。’”她轻轻念诵,“这是当时你评价夜叉的话。你说的是对的。”
我就笑起来。
尤其是看到旁边还在炸毛、一脸“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的白虎少年,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就是期期艾艾不好意思插嘴的样子,只是因为觉得镜花可怜、而我还救过他们,就在完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觉得我是个好人,嗯……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吗?多少有点天真了。
不,直接点说,天真过头了吧。当然我并不讨厌这种人,因为这种人才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谁会讨厌好人呢?
我向他道谢,并询问他的名字。
“我叫中岛敦!”
终于有姓名了的少年还赤着脚,半袖袖口破破烂烂的,刘海就算湿透了也能看出来形状奇怪;脸色也不是很好,泛着点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看起来并不是幸福家庭出身的孩子。
有手有脚有异能,却会长期营养不良,甚至被人在脑袋上胡来,心性还这么善良,中岛敦之前生活的地方必定不是以暴力为秩序。有某个人在教育他,而物质条件不是很好。
显而易见,这个时期,这个地方,一个有着强势院长的孤儿院最符合条件。
讲个笑话,在座三个人可能凑不齐一套爸妈。
——好地狱又好冷的笑话。
我被自己冷到了,恰巧又有风吹过来,被河水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又重又冷。我没忍住抖了一下,低头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