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百年前,她那个天生无识的女儿说出了第一句话,不是母亲,不是父亲,而是:“你是谁?”
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女儿。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因月氏的诅咒,她的女儿生下来便是死胎,那缕无识之魂也不是她女儿的。
但她是个母亲,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行以魂养魂,希望无识之人能生出神智来。
后来无识之魂确实生出神智来了,但却不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自始至终只是一个被她强行催生长大的躯壳。
身下湖水透亮,防风雅向水中望去,不仅能看见自己的脸,连心底那些藏得最深的念头,似乎也要被这澄澈的明镜照了出来。
她是怨恨她的,因为她曾冷漠地看着她的挚爱死亡。
但她更怨恨她自己。
是她在权力与爱情中选择了权力。
可后来,她才发现她最爱他。
但他已经死了。
死于守护她想要的权力。
“你还有其他事吗?”防风雅先打破了沉默。
“当然有了。”月见荷起身,足步轻踏湖面,不起一丝涟漪,站定在防风雅面前,俯身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你替我算一卦。”
苦厄地一行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去封印伏藏之渊时又出什么乱子。
她对封印怨力这种造福归墟的事情不感兴趣,更好奇的反而是云墨尘在背后搞些什么幺蛾子。
鄢琉回信说已经找到了山河图的位置,反正都是要去云涯找山河图的,封印伏藏之渊只是顺手,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很想看看鄢琉与云墨尘的掌门之争。
也不知道云墨尘发现没有,若论辈分,他还得喊鄢琉一声叔叔呢。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趣味真恶劣,毕竟鄢琉可是她送进云涯的。
“你要算什么?”防风雅叫她笑得意味不明,心中莫名燃起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便听见她微笑说道:“我想请你替我算算,我什么时候会死。”
防风雅短暂错愕,随即恢复平静,说道:“我只能算出修为比我低的人的命数,你的修为高于我,我算不了。”
月见荷很失望地“啊”了一声,看起来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如此嘛。
但来都来了,她总得让她算出点什么再走。
她眼珠转了一下,说道:“那你算一下这个人的命数吧。”随后用灵力在湖水上写下霁明珏的生辰八字,又补充道,“他可只有十境修为。”
言外之意,你要是还算不出的话,那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虚名。
防风雅面无表情,周身灵力散出,防风氏本就于窥命一途颇具天赋,而她又是族中最天赋卓绝的卦师,百岁之时便以卜卦一术入十境,普如今已是十一境卦师,虽不能窥探天道,但算出一个人的命数早已不成问题。
三枚龟甲从水中浮出,她着手起卦,卦象缓慢现出,但她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皱。
茫茫一片中难窥其命。
她算不出。
她感到困惑。
为什么会算不出一个十境修士的命数呢?
月见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算出来了吗?”
防风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选择重新起卦,这一次她换了种算法。
不算命数,算因果。
一缕丝线从龟壳中飘出,晃晃悠悠地缠绕在月见荷手腕上,她扯了扯,丝线莫入她掌心消失不见。
防风雅心中有了结果,说道:“此人与你因果牵连太深,我算不出。”
月见荷扯了下嘴角,卦术不行就是不行,还给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