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捏平重衡的指尖,惹来平重衡安抚的笑意。
“……在今天,在此刻。将由吾的爱刀,受到冥府与生命女神宠爱的晚江行久,为我们砍下第一个反抗的头颅!向世人证明,吾的平家,依旧是这平安京最为繁荣昌盛,受神明喜爱的家族,生命与死亡尽归于吾等!”
平重衡的话音落下,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无数只手臂高高举起,像一片狂乱的森林。
平藏藏身于“森林”之中,他担忧的目光投向低着头的晚江行久。
“来吧,晚江。”平重衡退开一步,将展示的空间让给晚江行久。
周围的人群变得安静起来,在众人期盼仰慕的目光中,晚江行久心头的兴奋感稍微褪去,他握紧刀柄逼近离他最近的俘虏。
随着晚江行久的逼近,武士的慌乱愈发明显。
他开始不断飚出脏话,一会又哀求晚江行久不要杀他,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武士的信条,似乎这能让他安心一些。
他是敌人,晚江行久恍惚地想,我该利落一点,他也不至于遭受太多的痛苦。
挥刀出鞘的瞬间,他还是迟疑了。
刀刃被卡在武士的肩胛骨和韧骨之间,晚江行久的迟疑反而带给了他更大的痛苦。
武士剧烈挣扎着,挣动了束缚的绳索,他连跑的力气都没有,瘫倒在地上蜷缩着哀切、抽搐,在台下的人看来,就像一只老狗一样可笑。
鲜血如喷泉般四溅,晚江行久下意识闭上眼睛,几滴血落在他脸上,其中一滴恰巧挂在眼睫上,他呼扇着弯翘的眼睫,睁开了眼。
血滴顺着眼睫滑入根部,融入瞳孔中央的血色,两者之间的颜色差异有点过大,血堆积在他眼睛底部,就像晚江行久眼含血泪。
我该给他一个痛快的。他麻木的挥动着利刃,一下又一下砍刺在武士的身上,直到那团烂肉彻底不能动弹。
台下的人群欢呼着,他们伸手去迎接敌人落下来的血,涂抹在自己与亲朋的身上。
下一个武士早已被前一个凄惨的下场吓破了胆,他没有一丝抵抗用力地磕着头,说自己愿意永远效忠平家。
他的行为让平氏众人看不起,“真是懦夫”“这样的人不配为武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巨大的声浪从背后涌来,晚江行久被这股浪潮裹挟着来到第二个武士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抬高手,一刀捅了进去。
这次能清楚的感受到血肉的阻碍在利刃下被分开,肌理在疼痛的刺激下蠕动着,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吞下晚江行久的本体。
第二次杀人他技术就高超了很多,在他本体下的人不过片刻便已没了声息。
农民已经认了命,他禁闭双眼努力仰起胸膛,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留点尊严。
那早已习惯含胸驼背的身体又怎会轻易顺从他,即便他尽力直起腰杆,背部的曲线依旧如月牙般弯起。
晚江行久麻木的神情有了转变,他回头看向平重衡,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眼里似乎带着一丝恳求。
平重衡坚定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与他并肩,双手交握住晚江行久拿刀的那只手。
他两贴得极近,晚江行久能听见平重衡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声音极轻,却砸进了他的心间,“他是源氏的走狗,死不足惜。”
晚江行久的嘴唇微不可见的上下触碰着,除了贴近的平重衡,没有其他人听见,“如果我说不呢。”
平重衡叹息一声,目光瞥向台下群情激奋的众人,语气轻柔,“他们会觉得平氏的刀钝了。”
他带动着晚江行久的手,没有犹豫的穿过农民的胸膛,“闭上眼睛吧,由我来承担你的罪孽。”
一声闷哼响起,紧接着是木桩连同人体一起倒下的声音。
他们在呐喊什么?死掉的明明只是一个无辜的农民。晚江行久茫然的注视着欢呼的人群,他们叫着、喊着,可溜入他耳朵的全是杂音。
他看见平重衡的嘴动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晚江行久侧过身子靠近平重衡,身上的血液染脏了平重衡华贵的衣袍。
平重衡没有在意华袍,他注意到晚江行久听不见,看了一眼他的耳朵,闭上嘴牵起晚江行久往平家宅邸方向走去。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那滴蓄在眼中的血泪终究还是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