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智回笼,另一个比钻心痛痒更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冲进脑海——
她为什么还在?裴疏则怔怔地想。
不是让她走了吗?
怎么能让她看见,怎么就是不听话?
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你不能在这里,出去…”
姜妤脸色发白,没有动弹。
“出去,出去,”裴疏则怒吼,“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他拼命把姜妤往外推,爬起来的亲随冲上前,一计手刀砍在裴疏则后颈。
怀中之人闭目软倒,姜妤也没了力气,和裴疏则一同歪在地上。
陆知行将两人分开,太医终于赶来,取药塞进裴疏则口中。
姜妤问,“你在给他吃什么?”
见太医不答,她神色越发难看,“你到底在给他吃什么?”
太医道,“姑娘恕罪,不给他吃这药,待会他醒过来,只怕是要杀人的。”
姜妤闭了闭眼,一阵眩晕。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裴疏则挪到软榻上,灌药包扎,一通忙活。
姜妤仍坐在地上,周围陈设东倒西歪,文书散落,满屋狼藉。
铜炉还在烧,潮气蒸腾,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直到闻得讯息的褚未匆匆出现,看见这混乱不堪的一幕,久久未语,最后走到姜妤身边,“姑娘请自便吧,殿下这里,卑职会看着的。”
他眉宇沉沉,收得很紧,显然是对她有怨,又似在忍耐什么。
姜妤站起身,回头看了裴疏则一眼,终是转身离开。
陆知行随她一同出来,她沉默着走了一段,止步开口,“方才他那般,你仿佛并不意外。”
陆知行顿住,“…是。”
姜妤注视着他,茶瞳倒映雨光,“他现在不止是肺里的病兆拖严重了,对吗?太医给他吃的究竟是什么?”
陆知行有些犹豫,裴疏则在杏林春住下那晚,他就答应过,不会将他的病情说出去,如今又承了对方的恩,他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雨声哒哒敲在檐上,点滴穿凿着心脏,直到褚未打破静寂,“是底也伽。”
他追出来,话里带着几许孤注一掷的味道,“姑娘知道底也伽是什么吗?”
姜妤自然不知,褚未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是拂菻国来的秘药,殿下肺疾渐深,为先太子翻案时,权贵百般攻讦,为维持精神,只能暂且用它平喘,姑娘自焚,他悲伤催肝,又添风疾,单靠底也伽也不管用了,太医只能在这之上又添新药给他,我知道的便有乌头和礜石,前几日你们在杏林春外救下他,是他第三次换药。”
褚未说着,声音越发紧绷,“底也伽久服成瘾,礜石侵邪置幻,皆是大毒之物,姑娘假死两年,他痛不欲生,里外夹攻,如何经得起药物催折,这次太医又加了什么药进去,连我都不知道了,想来,他是快死了。”
姜妤回想起他方才的样子,伸手扶住廊柱。
她脑子里纷纷乱乱,没空理会褚未话中谴责意味,“这药毒性如此猛烈,一定非吃不可吗?”
“的确非吃不可。”褚未道,“您也看到了,西南战事在即,各藩将虎视眈眈,殿下心腹部将皆在北方镇守,一旦他现在倒下,麾下群龙无首,陈唐明日便会兵临城下,桓州才经过战乱,府军疲乏,守备不齐,必然死伤无数。”
姜妤眉心纹路益深,低头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他说他希望您脚下的土地都能平安。可是姜姑娘,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褚未道,“如果您当年喜欢的是越文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