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为裴疏则说好话,补充道,“若非人手不够,殿下怎会看着公子身陷囹圄,自然要出手相救的。”
姜妤叹了口气,“这个让他*救,那个让他救,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支应得过来呢,还是让他顾好自己吧。”
影卫双目微亮,“姑娘这样说,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姜妤却摇头,“不,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免得他又犯出什么傻来,你不是说他跟前无人吗?”
影卫一怔,垂首应是,很快离开。
禅房内变得安静,只剩炭火噼啪,姜妤伸手,将有些发木的指尖伸过去取暖。
“妤儿,”奉真道,“这里终究不安全,你随靖王一道回桓州吧。”
姜妤笑笑,“师父要领同门师兄上刀山,岂有我独自缩头的道理,我虽武艺不甚高强,总还能搭把手的。”
杳娘凑上前,搂住姜妤臂弯,“还有我,”她嘿然道,“其实我的本事比鱼儿师姐要强些。”
姜妤伸手捏她脸颊,杳娘侧身闪避,不慎磕在案角上,哎呦一声。
奉真瞧着她们俩,也忍不住弯起眼睛。
*
郑嵃有意将事情闹大,特地选在腊八那日北上,酷吏们押送囚车,慢吞吞从街衢穿过。
年节将至,许多民众出来采买米粮,迎傩的队伍擂鼓巡游,街头寺僧开办粥棚,一早便排起了长龙。
市肆喧阗,正是震慑立威的好时候。
杳娘和姜妤只做寻常女娘装束,在摊位前挑选珠花,听见木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粗嘎闷响,回头望去,一时间呼吸都屏住了。
越文州枯坐在囚车内,垂首抵着囚笼一角,长发披散,几乎看不清死活,白衫早已不复洁净,尽是鞭痕血迹,一缕一缕,几乎浸成酱色,只有车辕颠簸时,腕间镣铐撞出空洞回响,露出受过拶刑的扭曲手指。
金陵城向来太平,太久没见过这般可怖的景象,行人纷纷受惊退避,杳娘咬紧牙根,扯住姜妤衣袖。
姜妤倏忽一恍,裴疏则指间关节上,也有骨伤愈合后的疤痕。
她被杳娘拽回神,酷吏扬声宣告着越文州的所谓罪状,只等借众口悠悠,逼章宁现身就范,姜妤却变了脸色——囚车内的人在哭。
他身体蜷缩,脊背佝偻,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哑哀泣,飘进围观百姓们越发纷乱的议论里。
不对,文州表兄不会这么哭。
他知道对方想用自己逼老师现身,绝不会露出可怜求救的姿态。
这是个赝品,真的越文州去哪了?郑嵃平白换个假的过来,想用真的做什么?
有什么是比老师更值得争取的筹码?
郑嵃是知道了紫云观要劫囚的事,还是知道了裴疏则在金陵的事?
姜妤一瞬间闪过了很过猜测,只觉脊背透出冷汗,抬头看向前方茶楼。
奉真就在上面,彩绸茶旗一旦坠落,潜藏在街市中的弟子便会蜂拥而上。
眼看囚车就要行驶过去,姜妤呼吸微滞,拽着杳娘就往楼上跑。
她本以为会来不及,飞也似冲到雅间内,却见奉真和她一样面露犹疑,收回了即将出鞘的长剑。
奉真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姜妤,“你也感觉到不对了是不是?”
只有不甚了解越文州的杳娘还懵着,“你们在说什么不对?”
姜妤呼吸紊乱,怎么也稳不下砰砰直跳的心脏,“师父,我们去嵊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