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吴连那事,我是一点愁也没有。我只入了那么一点股子,结果这两个月是源源不断的分钱,这便宜占得已经够足了,哪里还能贪得无厌?吴连那人也是个精明的,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去,也轮不到我这样的平凡人为他发愁。我现在心里过不去的,是龚秘书的事。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日子很浅,可每次来这里,总能瞧见他,他又总是那样一团和气、笑脸待人。这样好的一个年轻人,竟然会落得那样一个惨死的结局,我真是——就像听了个噩梦似的。”
她随即问:“警察查着凶手了吗?”
程英德一听她讲述龚秘书的好处,心里又狠狠的难过了一下子。掩饰似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用力清清喉咙:“他们能查出个什么来。我自己查。谁不知道小龚是我身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他直接要了小龚的命。”
林笙看着他:“大哥知道是谁了?”
“现在我还不好说。你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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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回了家,一进门就抄起电话打去了丁生大厦,和张白黎谈了一阵子吴连,又讲了自己今日在程英德那里的见闻,一边说一边嗟叹。
这嗟叹是诚心实意的,她的言语也是可以公开的。她和张经理谈论“发财发到了头”,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这“到头”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日子要提前了一个多礼拜。好在欧亚公司那一艘货轮上的药全是用来打马虎眼的,只有倒数第二艘货轮上还放着最后几箱磺胺。
按照吴连的设想,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如果日本人想要拦截南下的轮船,那么倒数第二艘若是跑得足够快,而欧亚的轮船又是慢悠悠的足够醒目,也许欧亚这艘船就可以把日本人诱惑过去,给最后那几箱磺胺留出时间与生机。
倒数第二艘货轮,预计是六天后抵达上海。所以据张白黎估算,最多最多再有十天的时间,最后一批磺胺就可以彻底离开上海地界。一旦到了那时,他们这回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挂断电话之后,林笙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前方的严轻。
严轻问她:“十天?”
楼下人多耳杂,她有话不便明说,只能笑道:“虽然只发了两个月的财,不过已经算是运气很好。到时候我们也出去散散心。听说现在流行去莫干山避暑呢。”
他看着她:“嗯。”
她站起来:“你跟我走,我们也去。”
他不置可否,转身走了出去。
要跟她走吗?不知道,不过还有十天时间,他可以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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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英德自从开始独当一面的做事起,身边就总有人指导着、辅助着,是被人连搀带架的向前推着走。
但是这回,他决定自力更生、谁也不靠。
和程心妙一样,他也看出父亲的意思了。父亲是在拿他们兄妹两个当蛊养,择其强者而扶之。
所以他现在无法去向父亲求援或者告状。他若能凭着一己之力把妹妹打败,兴许还能让父亲赞他一声好。
他先派人去调查了龚秘书遇害前一晚的生活轨迹,结果查来查去,只查到了龚秘书进了家门又离去,直奔了离家不远的成业银行。银行的人也证实了此事,不过龚秘书离开银行之后又干了什么,那就无人知晓了。
至于龚秘书去银行是所为何事,职员答曰:龚先生往保险柜里存了一沓文件。
成业银行一直都有出租保险柜的业务,价格不高,但是名副其实、当真保险。程英德亲自去了银行,想看看龚秘书到底存的是什么,却被那职员一口拒绝:“我们可是要遵守职业规矩的。以龚先生名义租下来的保险柜,非得是龚先生本人拿着钥匙过来,我们才能让他自己去开。不要说您,有人直接拿着龚先生的保险柜钥匙来了,因为他不能证明他和龚先生的关系,我们都没有让他去开柜。”
此言一出,程英德愣了住:“有人直接拿着他的钥匙过来要开柜?那人是谁?他的家里人?”
职员摇摇头:“他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听说只有龚先生的法定继承人才有资格开柜之后,他就离开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没什么特点,就是个年轻人,穿得不坏,人挺白净。”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但程英德站在银行内堂里思索了片刻,忽然问:“你是说,法定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