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朋友运气差了点,出生的时候他妈羊水早破,父亲早在他睁眼看世界前就不知所踪。所以他一生下来就像一块石头一样,被扔到了野地里。
时隔十五年再相遇,我看着西装革履的他从一架豪华的私人飞机上走下来。”
贺铭解开抵在喉咙下面的领口那颗纽扣,又扣起来,他衣着整齐,却又仿佛不着片缕。
“他是在一条被称为河未免显得滥竽充数的小水沟边长大的,巧的是,他这次的目的地——本地新开的一家酒店,正好就建在那条河的上游。
如今小水沟已经被修整成一条漂亮的人工河,而贫穷的少年也脱胎换骨,摇摇身变成了名利场的座上宾。”
下面放了一张他站在时晏的私人飞机旁的照片,拍照的人离得很远,画质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就是贺铭。
贺铭放大,去看后面的飞机,照片上露出来的部分不少,足够有心人看出型号,顺藤摸瓜下去没准儿就能找出主人的信息。他皱起眉头,继续往下看,此时他已经不关心李修远如何渲染他的悲惨身世,只想知道后面有没有提到时晏。
“……也许因为我是他灰色童年的目击证人,他不愿和我交谈。但从同行的人那里,我还是听到了许多他的传闻。
他现在以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为生,由于为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被戏称为‘翡湖交际花’。与他打交道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记者。
这让我想起一桩趣事,因为他在风雪中奋力奔跑的样子显得分外闪耀,当年我采访过这位寒门学子几次,那时候他还十分害怕记者,不敢直面我的镜头。
他说他不善言辞,也不喜欢被人关注,我问他的理想是什么,他挺直腰杆,答:他想改变命运,有尊严地活着。”
也许是顾忌政府,李修远没有提到岁岁福利院,也没有再说到其他和时晏相关的细节,贺铭稍稍安下心来。
“一个人的传闻必然掺杂着些许桃色,但我这位朋友的花边新闻实在多得让人瞠目,尺度之大也让我结舌。和公司实习生在湖边缠绵,酒店大床房里谈项目返点,在客户、正宫和小三之间周旋,深夜四个人的房间……
传言是真是假,我无从求证。但他在交际场上的姿态确实娴熟,他和记者打成一片,完全看不出曾经的畏缩。晚宴上他站在酒店主人身边,微微欠身,替他挡酒的姿态娴熟而亲密,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什么分水岭。
他跑了十五年,终于和对方赶上了同一趟飞机。
如今他抵达了河流上游,他还记得十五年前说要有尊严地活着的少年吗?”
直到文章最后,时晏才以“酒店主人”的身份短暂出现了一下,但不知怎么,贺铭总觉得李修远的笔法很奇怪,把时晏放在那些充满性暗示意味的传闻后面,用词也十分暧昧:娴熟、亲密……
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只是贺铭。
Ryla接到了一个大刘的电话,打着关心岁岁福利院项目进度的幌子,大刘和她聊起李修远的那篇文章。
“那个跑十五年赶飞机的主角,真是贺总啊?”
“我可不清楚。”
“那什么,我看里面暗戳戳提到了时总,西汀新开的酒店,肯定是W酒店没错了。”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
“我怎么觉得,那里面在暗示贺……主角经常和客户有不正当关系呢?Ryla姐,好姐姐,给我交个底,我也看清楚谁是大佛谁是小鬼啊。”
“我可当不起你这句姐姐,你是我大哥。”Ryla长叹一口气,“这些话就在我这儿打住,别瞎打听,要是传到时总耳朵里,你知道的,他向来是做事比说话快。”
她挂掉电话,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身后,Ryla避之不及,拒绝交谈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简声塞过来一瓶青柠气泡水,又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
Ryla擦擦额头上因贺铭和大刘出的一把汗,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凉得恰到好处的气泡水,“谢谢。”
“别客气,所以时总和贺总是不是在谈恋爱?”
一口气泡水呛在喉咙里,Ryla猛烈咳嗽起来,简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怪我,我该等你喝完再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