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扣住贺铭,他此刻单膝半跪在两个座位中央的扶手箱上,上半身弓起,在本就不宽敞的汽车轿厢里拧出一个别扭的姿势,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对贺铭躲他这件事的不爽。
“玩儿这么大吗?”
贺铭温顺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时晏的嘴唇向下抿成一条细线,从制着他的手上的力道感觉,心里仍旧憋着气。贺铭垂在身侧的手摸到座椅调节按钮,向后一推,椅背平稳地向后放倒,让摁着他的时晏身体得以舒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正是时晏当着许东云的面丢给他叫他自己擦干净的那块,现在被他洗过后在衣柜里放了一阵子,也染上了他衣物上的橙香。他抬起手,下巴仍旧搁在时晏掌心,轻轻柔柔地帮时晏拭掉额上的汗珠。
“别担心,我好好的,还在认真工作呢。”
时晏放开他,把手帕从他手里抽出来,回到椅子上坐好,随手把帕子塞进了胸前口袋。
“我看你比较担心。”
“嗯。”贺铭打了个喷嚏,坦率地承认:“我不想别人议论你。现在谁和我走得近,别人背地里说的话都不会很好听。”
时晏调低冷气,连带着扫过他的眼风也显得不那么凌厉,他生硬挺着的背向后靠去,也放低了椅背,和贺铭变成平行状态,纡尊降贵地从他给的台阶上走下来,发出一声冷哼。
“我在哪里不被议论。”
胸口动了一下,那条饱经蹂躏的手帕又被贺铭从他口袋里抽出去,贺铭低着头,顺着原来的痕迹把它板正折好。
“那不一样。”
“而且,我怕你有问题想问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他原本还怀着一丝侥幸,也许不必把自己最难看的一部分切开在时晏面前,但李修远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从他决定踏进西汀的那刻起,就注定要面对过去的一切。
“我确实有事问你。”
贺铭应了一声嗯,仍旧低着头摆弄那方手帕,强迫症似地叠好又展开,直到新的折痕完全覆盖旧的。他的心也被反复折叠,屏息等着时晏的下一句话。
然而时晏只是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茫然地抬起头,“嗯?”
时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别的需要时间,但想把谁扫地出门还是很快的。”
这不是什么审讯,时晏没兴致扮演侦探或法官,就算要演,也是站在他这边。他不做中立方,不需要了解事实全貌就可以替贺铭撑腰,遵守承诺给他“兜底”。
“什么也不用做。”贺铭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一篇文章而已,很快就会被忘了。”
他眨眨眼,把叠好的手帕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在你的地盘,我怕什么。”
“有点乙方的觉悟行不行,怎么还连吃带拿。”时晏拿他打趣韩焱的话揶揄他,到底没再把手帕拿回来。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地盘。”他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贺铭的头。
“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好。”贺铭握住他正要往回收的手腕,笑得有点无奈,“这是安慰吗?”
“嗯。”时晏摸完也觉得这动作放在两个成年男人身上过于滑稽,他上次做这个动作,还是时安六岁的时候被花瓶绊了一跤后哇哇大哭。
他试图把手腕从贺铭手里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贺铭轻轻歪头,脸颊落在他手掌上,眼睛里的光暧昧不明。
“还有没有点别的?”
紧接着他就看时晏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在他眼皮底下打开转账界面,娴熟地输入一长串数字。
……
“时总。”贺铭抓着他的手,义正词严地叫停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时晏去掉一位数,点了确认,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非常吉利的一笔钱。
转完他抬起眼,动动被控制着的手,轻轻在贺铭脸上拍了拍。
“也就嘴上尺度大,我现在真让你在车里做,你敢吗?”
“我不敢。”贺铭摇摇头,松开他的手。
时晏轻嗤一声,却被贺铭出其不意地再次握住,这次握的是手背,贺铭的小指柔软地抵着他虎口,低下头快速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他无辜地说:“我其实只想到这个尺度。”
时晏别过脸,不再看他,只有耳垂悄悄变红了,“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