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
孟洋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贺铭很谦和地应了一声。
“你处事周全,心里很有主意。但我到底年纪比你大一些,所以我想劝劝你。”
“凡事寻根究底,伤人伤己。你现在再去问小凤过去的事情,何尝不是一种对孩子的二次伤害。”
“你好好想想,你平时也挺忙的,就不要再折腾过来了。”
他走到单元门口,听见贺铭熄火追了上来,皮鞋踩进水里,水声飞溅。
孟洋无奈地回过头,贺铭没打伞,此时整个人湿漉漉的,裤腿和皮鞋都浸在水里。
“我不是要逼小凤去回想不好的事情,我只想知道罪魁祸首。”
他一身狼狈,但脊背笔直,像一棵风雨动摇不了的树。
“伤疤就是伤疤,就算不去看,也会一直在那里。”
“我不希望他长大了还要害怕,还会想为什么有人能随意把他关进黑暗的房间。更不想他接受,世界就是这样的,坏人可以为所欲为。”
他把孟洋落在车上的伞还给他。
“请您告诉小凤,我在小区门外等他,到明天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愿见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他。”
贺铭说等,就当真守在门口。
天色全黑了,他把窗户敞了一条小缝,放平汽车座椅躺在上面假寐。
雨还在下,贺铭闭着眼睛,听头上传来劈劈啪啪的水声,觉得自己像躺在一条船上,不禁想到时晏对他说,冬天要一起去埃及坐船的事。
不能想时晏,他给自己的思绪踩下刹车,可是雨水不由他控制,依旧声声砸在车顶,又把他拉回那个夜晚,时晏撑伞伏在他背上,醉意朦胧,问他喜欢过什么人没有。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时晏说喜欢,他的心事是一辆望不见尾的列车,自他的少年时代轰鸣而来,从现在的他身体中穿过,但却从未抵达时晏。
他们之间的距离要以光年计算,贺铭知道,时晏降落在他身边是偶然,即使胸口揣着戒指的几个小时里,他也没奢求过永远,只想多留他一刻在身边。
做过千百遍心理建设,自以为放手也能洒脱,可他那时候不明白,时晏不是烟酒、糖和咖啡因,也不像游戏或奢侈品。
他不是无聊生活的调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馈赠,大雪顷刻就会覆盖你的整个世界。
而当最后一片雪花消逝,一切还是原样,他什么也不带走,只有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潮湿水汽提醒你,这里曾铺满陨落的月光。
蒋一阔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事?
薄荷糖没有了,时晏还会买吗?
胸口有什么爬上来,很轻很轻地咬着他。他不应该挂断蒋一阔的电话,哪怕听他多讲一句。
可惜蒋一阔不知道,能让时晏敞开心扉的人不是他。
他看看窗外,路灯发出微弱的黄色晕影,黑暗里听不见脚步声,小凤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