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扣上笔记本,“你说什么?”
“就你被送来医院那天,我不放心,把你吃的药也拿来化验了,结果发现不仅过期了,连瓶子都装错了。”
“不过你家里怎么会有利舍平,你体检结果血压很正常啊……”
时晏面无血色,扎进他皮肤的点滴管里倒是返上一截暗红液体。
“如果抑郁症患者长期服用这种药,会怎么样?”
“不会有抑郁症患者服用这种药的,它会消耗去甲肾上腺素,加重抑郁……”蒋一阔的声音弱下去,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是伯母的药?”
霎时间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蒋一阔摇摇头,想把可怕的猜测从脑子里赶出去。
“不会有医生给抑郁症患者开这个药,也许是个巧合。”
话说到一半,时晏已经拔掉针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我回去一趟。”
这次蒋一阔没拦他:“我去开车,我跟你去。”
“不,你留在这儿。”时晏伸手向他要车钥匙:“我拿完东西回来找你。”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我什么时候需要人护着了?”
蒋一阔拗不过他,只得把车钥匙扔给他:“B3,电梯一出去那个车位。”
时晏点点头,路过他身边时低声道:“我要回一趟老宅,你跟我走太显眼。”
那房子一直是时文礼在差人打理,庄园入口处的花木许久没人修剪,茂盛得过头,自由生长成奇形怪状的枝叶垂到篱笆上,显出一种奇异的荒凉。
再想离开,大片青绿草皮中间杂着一些枯黄的地块,像是老人脸上生的斑。约莫开了十五分钟,他终于隐约看见米色莱姆石建筑的一角尖顶。
花园都荒废了,前庭的喷泉竟然还开着,一樽人鱼的大理石像从水中央探出来,两边池壁上镶着雕刻细致的玫瑰花,从花蕊里冒出清澈的泉水,环绕着她。
一路他都没遇到人,这让他的行动方便了许多。时晏用钥匙打开大门,奔上楼梯,里面的房间大多敞开着,他直奔时文礼的卧室,却发现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空了。
家具和陈设都还在原位,但所有私人物品都被带走了。书房也是一样。唯一一张没放盖布的桌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应该许久没人来过。
时晏试图回想时文礼搬出去的时间,却发现这些年他对时文礼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时老爷子去世前不久,他刚好毕业回国,在病床前听完医嘱,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这里打包了温岁蝶的所有东西,搬到了新划到他名下的一处房产里。
他应当没有遗漏,这么多年,每次搬家他都会清点那些没打开过的箱子数目。而淑姨前阵子整理地下室,更是把里面的东西列了一个足有词典厚的清单,时晏记得很清楚,里面并没有温岁蝶的病例、处方资料。
但那些东西,包括每一次体检报告,家里都应该有存档的。
档案室。
时晏搭电梯下去,这间房子的地下室比澜庭更大,也更阴森,他循着记忆找到档案室,最左侧的柜子上标着“健康记录”,他摇动手柄,两列柜子缓缓分开。
架子上全空了。
他回到三楼,看着尽头唯一一扇紧闭的房门,迟疑着轻轻转动门把手。吱呀一声,比其他地方更空荡的房间出现在眼前。
里面除了一张搬不走的地台床,什么也不剩。
这是温岁蝶的房间。
他只要匆匆扫一眼,就知道自己当初并没有遗漏。里面还有一道合着的门,时晏只瞥见上面的半扇磨砂玻璃就开始心悸,他迅速把卧室门带上,背靠着木门缓缓滑坐在地。
也许那瓶药片真的只是装错了,他心里生出不再探究的软弱念头,但只过了片刻,他把气息喘匀,又拿出手机打通澜庭的电话。
“淑姨,客房的床头柜里有一瓶阿司匹林,你把它送去给蒋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