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温荣进医院了!”
时文礼把茶杯重重撂在桌上,里面的水溅出来。苏北辰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立在一边。
自从那晚时晏闯进他家放了一把火,他就觉得奇怪,没多久,就收到风声,公司内审正在查福利院的账目。他不敢赌,第一时间通知了温荣,要他帮忙把这事彻底捂住。
温荣应下了,但他心里仍旧悬着,他总觉得时晏查账查得蹊跷,如果是从贺铭那里听到了什么,倒还好说,但万一,他发现了温岁蝶的真正死因……温荣不见得会站在他这边。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看起来不近人情不代表他真的没有七情六欲,恰恰相反,他把有限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亲近的人身上,爱和恨都比寻常人要彻底。
如果时晏得知真相,无论用什么方式,他一定会不计代价地置自己于死地。温荣在决绝的时晏面前甚至算不上一道保险,谁都拦不住他。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时文礼不得不害怕。
连温荣都被时晏谈进了医院,他的好儿子,摆明了是要六亲不认了。
“内审查到什么了?”
“账上应当看不出什么问题。”苏北辰谨慎道:“福利院那边也没人敢开口乱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贺铭去找了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几次,叫小凤的,会不会是他拿到了什么证据?”
“也有可能。”时文礼拨不通时晏的电话,索性放下手机,没头没脑地说:“倒是个办法。”
干嘛要费劲心思去打听时晏手上有什么,让时晏来找他,主动交出来不就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时文礼和颜悦色地对着苏北辰道:
“既然你这么讨厌贺铭,就去处理了他吧。”
苏北辰先是意外,随后下意识推拒:“可是晏哥……”
“不用和我撒谎。”时文礼摆摆手,“你手上不想沾血,我理解,可是要自由哪能不付出代价?”
“你替我做完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离开国内,到时候,你要去哪里,你自己选。”
苏北辰不作声,眼睛眨得飞快,这是他在思考的信号。时文礼像鬼魅一样飘到苏北辰身后,双手压在他肩上:
“这些年福利院的账目都是你在处理,一旦事情败露,别说时晏还会不会愿意看你,到时候,你恐怕只能在监狱里后悔了。”
急救室的灯灭了。
病床从面前推过,半晌,时晏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张床上躺的是温荣。
他并没立刻跟过去,而是和医生说了两句,确定温荣没事,才放下心来。
病房门开着,温荣身边的人陆续出来,分站在门口两侧,其中一个人无声地看着他,时晏知道,这是温荣在等他进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压抑的目光里缓慢迈开步子,一进去,门立刻在他身后被关上了。
床上,温荣动了一下,费力地把头抬起来一点,想要看他,却因为使不上力气很快又坠下去。
时晏弯下腰,摸到侧边的按钮,替温荣调高床头,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刚好两个人能够平视。
“呃……”
温荣张大嘴,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声,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布满粘稠的血丝,时晏避开他的眼神,低头道: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拜托您,不要插手。”
他已经不奢求温荣会帮忙,只希望他不要阻碍自己。
被子因为方才床升起的动作滑下去一大截,时晏拎起一角,轻轻往上提了提。
“您保重自己,我走了。”
“呃!”
温荣发不出声音,用力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可是他实在乏力,连抬手都勉强,更别说拉住时晏。他只好反复地把手举起一小段高度,再用力放下去,敲响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