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捷没有理会他找死的话,反倒是勾出了一丝来孟邦时的回忆。
站在半山腰,视力好的人就能瞧见怒江大道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
毛淡棉这地方是当年日军位缅甸的重要据点,主要街道房屋基本都不高,市区外有几座打仗时期,日本人修建的老桥。再远一点,她眯着眼睛去看,停留在一个废弃的砖头房上。
怒江边还残留着一些留下的地堡。
地方可真是个好地方,环临丹纽山脉,山里藏龙卧虎,地势险峻,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要是想在山里藏点什么东西…。
邬捷潇洒插兜,转身倚靠在窗边,“不愧为孟邦中心,毛淡棉是个好地方,怨不得魏主席离开营地,搬迁首府,今早来,一路上都热闹得很,有山有江,经济和交通四通八达,比我们躲在山头里舒坦多了。”
她直视魏知珩,扬了扬眉毛,颇有情调地提起:“这个宅子以前是英国人的吧?”
“你在说什么东西?”
威山凯嗤她为何突然说些不挨边的屁事。
邬捷一笑,“是个好地方。”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话里话外都让人觉出她邬捷是看上了孟邦这块地。
孟邦确实是块宝地,毗邻马来西亚、泰国、老挝几个交界线,海港、铁路通行,又临几座复杂山脉。
离得近也有离得近的危险,早在许久前就曾与金叁角区的军阀多有摩擦,擦枪走火是家常便饭。除去这些地方军阀,谁放了暗枪也难说,毕竟土地资源这种事落到哪方脑袋上都是肥硕的利益,免不了要争要抢。
但看上归看上,孟邦背后站着的不只有新孟邦党,亦还有缅甸政府。
虎口夺食最为忌讳,缅政府与新孟邦党再如何内战,都不会允许有外人吃干抹净的机会。这道以国界划分的叁八红线,无论黑白合作,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避免点燃战火。
他不是不懂这女人在发什么疯,闹得再厉害,两人终归还是在一个大阵营,为了老挝政府办事。要真犯什么混,他必须出声点醒她适可而止。
但令威山凯意外,魏知珩似乎并没有因为邬捷隐晦不明的话而生气亦或警惕。他端着茶评鉴,不动声色去看,确认他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夸魏主席挑了块好地方安家。”邬捷缓步,悠悠地走向依旧雷打不动的男人,凌厉的声音瞬间柔情,沉醉地念了几句诗歌:“在毛淡棉的旧塔旁,她懒懒地看着海上,我知道她正在想着我,坐在那儿的缅甸女郎。”
魏知珩没有避讳她直白射入眼底的的视线,却也同样地不为所动。他抿了下唇,听出她意有所指,没拆穿,转而轻飘飘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调。”
两人的对话稀里糊涂,威山凯莫名:“你好端端念什么诗?哪里来的女人?”
邬捷嫌弃赏了他一个白眼:“蠢得挂相。”
威山凯转过头,点烟的手顿住了,连忙问:“魏主席,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一首诗罢了。邬捷司令雅兴高。”魏知珩喝了口茶,同样瞥了眼还在追问不休的威山凯。
“莫名其妙念什么诗?”他是清楚邬捷什么德行,还念诗?牙都笑掉。
邬捷不怪他这个蠢货读不懂,毕竟一个学都没上过几天的莽汉,要他陶冶情操实在为难。
“这是一首由鲁德亚德·吉卜林创作的诗歌,在英国人统治时期的缅甸下所歌颂的第叁大城市。”说罢,鄙弃地看向威山凯,“果然是穷人窟里爬上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邬捷的视线由窗外扫向诗歌里念及的佛塔。她站于窗口视野被广阔而高大的山脉所挡住,只要翻过山,佛塔就藏在她望向的方向。
在那里,它立于一座小山上,被金碧辉煌的寺庙环绕,要是站在上面,就能俯瞰整座繁华的城市。
等她再收回视线,魏知珩紧盯着她,唇角溢出一抹讥讽。
邬捷知道,这个聪明的男人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