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不喜欢你,不是吗?你不清楚?还是我透露的不明显?”
瞿幼璇听着齐宣姬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她探手进那清浅的水沟里,摸了摸滑腻的鹅卵石,垂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只是语气很是平淡。
“还真看不出?我又不是珍珠彩宝,做不到人人喜欢。况且,为何要人人喜欢?这种事是我做不来的。”
齐宣姬皱了眉,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去碰那脏污的东西,她实在不能忍受地一把捞起她的手臂,训斥说道:“真是粗鄙!你能不能别这般行事!”
瞿幼璇连连点头,借了她的帕子擦手,瞧着她恨不得远离自己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说:“你为何不喜欢我啊?”
齐宣姬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扭着头说:“褚编修原是我的夫郎人选,是我自己一眼相中的心上人,你说我为何不喜欢你?”
“嗨!这不是巧了吗?”
瞿幼璇故意抱着手臂,凑到她面前压低身量说:“我就说嘛,姐姐这般连喝茶都那般风雅的人,怎能眼盲心瞎到看上宋主事?”
齐宣姬不再说话,似是生了气转身就要走,瞿幼璇只得哄着她,坐到小园的秋千上并排而坐。
齐宣姬垂着头情绪低迷,瞿幼璇却自顾自打发时间荡起了秋千。
直到她终于再度开口说:“我很羡慕你,出身不高又无盛名,能够这般幸运地得褚郎青眼,过着贫贱轻寒却踏实的日子。”
瞿幼璇赶忙停下,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扭头说:“贫贱清寒?出身不高?无盛名?姐姐,你这是夸人的话?”
她赶忙起身,蹲在她面前看她的神情,果真瞧见她的一脸坦荡。
瞿幼璇笑出了声,赶忙捂了嘴,闲情雅致也起来了,一把将她拉起来,接着坐到她的秋千上。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只是挑着眉荡着秋千说:“怪不得家里就选中你这个倒霉鬼呢!你看你又无口齿,说话还这般刻薄,没准儿家里人烦你很久了,得了机会就赶紧把你赶出去呢!”
这话没来由地让齐宣姬红了眼眶,瞿幼璇无措地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安慰她,“唉,你哭什么?你方才的话我还没哭呢?”
“我没哭!”齐宣姬嘴硬,也不肯坐到她身边儿原谅她。
又好似跟自己较上了气,“你说得对,家里不止我一个女儿,一个孙女……我确实修德不够,碍了人家的眼。”
她的话刚说完,瞿幼璇便接了话茬,“我也是!”
齐宣姬诧异抬头,看见了瞿幼璇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还带着一丝得逞后的狡黠意味。
“怎么?没听过前段时间的闲言碎语?嘉远公府要把我配出去给妹妹们探路?”
“荒唐!”齐宣姬简直不可置信,她怒斥这这些话,“这些肮脏话,你也能笑着说出口?”
“怎么不能?他们敢做,我就敢说。总而言之,你要是真因为别人轻贱你,你就对自己也丧失了指望,那可真是没救了。”
瞿幼璇又道,“你不喜欢的事,能反抗就反抗,反抗不了,最起码也要给自己讨点好处,有点回环的余地。”
齐宣姬似乎真的将话听了进去,默默地坐到她身边儿。
瞿幼璇看着她的一副窝囊样儿,翻个白眼儿接着说:“你不会是……他们叫你来你就来了吧?”
得到齐宣姬的默认后,瞿幼璇简直不敢认,瘪着嘴又翻个白眼儿,接着说:“你这么有见识,读的书比我还多,难道真的读书读傻了?那书上的话你全然真信啊?”
“书上的都是至理名言,前人的经验与教训,我岂能不信?我为何不信?”
齐宣姬发出了自己多年来的疑问,又似乎是在扪心自问般。
瞿幼璇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忍不住随手挖了一块泥抹到她的脸上。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话你怎么不听呢?”
“哼,你少看那些经学家的后补之言,书是好东西,可你要看过所有类别之后才能分辨出其中的好坏!”
看着她又想反驳的样子,瞿幼璇直接将泥也抹到了自己脸上,还不忘笑着夸赞说:“这御花园的花泥就是好啊,甚至还不是肥料的臭味儿,清香扑鼻!”
齐宣姬这才后知后觉,闻到了那清香的茶香味,不由用手摸了摸,说:“也不是很脏……你,你……”
“你什么?”瞿幼璇歪着脑袋说话。
齐宣姬却觉得她人竟然不坏了,也看的顺眼起来,在良久的对视后,她终于会心一笑说:“你有君子之风,难得褚郎慧眼识珠,知晓你是明珠我乃鱼目!”
瞿幼璇一瞬间再也笑不起来,她也生了气,扭过头去不在跟她说话,自己走到水池边清洗自己脸上的泥泞。
齐宣姬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却摸不到头脑,只能跟着她,“唉!你怎么跑了!”
瞿幼璇无语良久,这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读书上万章,岂能不明白人无分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