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池怜阙知道——《如影》中,大小姐与她的“阿昭”在夜阑时分躺于草地上看星星时,所叙说的愿望。
他的身体自发地转向她,眉下的狐狸眼乜斜着她,眸色不明。
仿佛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幡然想起那句话出自于何处,魏摇芙在恍惚中出于本能地看向了池怜阙。
自不待言。
“哎……”她不自禁又打起了哈哈,待在口袋里的手鼓动着,“我就随口说说啦,知道这个愿望不可能被实现。”
随即又转折:“但还是想要苦难少一点点,不要把人压垮。”她微低着眼,嘴角是扬着的,平白使人看了要觉得她笑得很累。
宋谦噙笑走向门口,他半道停在魏摇芙身边,扬眉道:“很单纯美好的愿望,但上帝一般会拒绝接收。”
“上帝拒绝接收是上帝的事,我们可以尽力去实现,也许尽的力只够一部分的人摆脱掉一部分的痛苦,但聊胜于无。”池怜阙和韩媞前后脚走来,他罕见地成为了一次理想主义者。
乘车来到镇上,韩媞眺眼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慨叹道:“在大城市里找工作还好说,这在乡镇里,可就要全凭运气了。只希望能有家饭馆愿意接纳我和宋谦,实在不行,我们俩就只能去工地上搬砖了。”
手缩在外套兜里不肯出来般,魏摇芙两条胳膊松松挂搭着,她歪头睄向韩媞,提议道:“那应该可以去乔曼姐和弟弟待过的那家饭馆试试吧?”
“哪有逮着一家薅的道理?摇芙还没猜到呐?像这乡镇上的饭馆,一般是不会缺人手的,愿意让你干那都是卖面子。“韩媞笑着摆了摆首。
她长嗳出一口气来,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先去那木版年画店里忙着吧,我和宋谦在镇上找找看,总能找到机会的。”
在路口分别,魏摇芙和池怜阙并行着往木版年画店走去,她暗中瞄了瞄池怜阙。
见他神态无异,遂状若随意地开腔搭茬:“其实,我感觉镇上很多家店面都不需要人手,媞姐和宋谦哥想找到工作可能有点麻烦。”
可惜她的随意被身旁人在意。
“你和宋谦很熟?”他用眼尾扫了扫魏摇芙,冷不丁问。
尚未察觉到池怜阙的深意,魏摇芙坦诚道:“说很熟那也算不上,我和你更熟点。宋谦哥的话,只是之前一起合作拍摄了一个广告,然后就认识了;当时在拍摄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就让我感觉他这个人还蛮好的,很细节。”
“哦,跟我更熟——那怎么没听你喊过我哥?”池怜阙拖腔带调,幽幽睨着魏摇芙的狐狸眼所钩着的眼神,仿若在质问出轨的妻子。
他的计较点在魏摇芙的意料之外,她怪异地偏过脸打量着池怜阙,愣生生把人瞧得躲开脸去。
她据理力争:“我不是叫过你池哥吗?我还叫你二师兄呢,你也没听过我喊宋谦大师兄吧?”
走在她手边的人没立即回答,而是低了低下巴,乍一瞧,很容易以为是失落的作态。
池怜阙轻了声,有鼻音的加持,堕出唇齿之间的声音有股委屈劲:“你私下没这么喊过我,都只是在人前这么喊而已。”像个被冷落的小孩。
啪嗒——魏摇芙觉得有个小人跳到了她的头顶,伸出手对着她指指又点点。诡秘出现的心虚感掣肘她。
“……好吧好吧,那你想要我喊你什么?私底下也喊你池哥?你名字是三个字的诶,那怜阙哥?还是怜阙哥哥?”
不在乎的人常常拥有超群绝伦的撩拨本领,最无心的语言最惹人心悸。
池怜阙的耳根烧出了一片红,他喉结滚动,半侧着头眄睐着魏摇芙,目光中停泊着难以置信。
可偏偏被他凝注着的人一派坦荡,认为自己的言论稀松平常。
半晌,他把脸别开,拧巴地从想要沉默的喉咙里搯出了三个字:“随便你。”
“其实我更喜欢喊朋友全名,差了辈的和我觉得可爱的女孩子除外;把朋友的名字全部喊出来,才感觉更亲密——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魏摇芙把脑袋一仰,她往前伸着腿,走路姿势堪称教导小朋友时错误示范的标本。
她停在木版年画店门口,迈腿进去之前,掸眼望着池怜阙道:“不过你如果希望我喊你哥的话,那就随你的意咯。”她耸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