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裕坐在对面,举起茶盏的手一顿。
他生长的地方是京城,可他却好像没有升起过太多想要守护的感觉。
想要争权夺利的人太多,最纯粹简单的守护反倒成了难见之物。
岑嫤云将视线移回来,与他对视,“长吏若廉,民心自安,民心既安,州郡自兴。”
“如今苏城刺史贪墨牍货,可苏城内却无人敢言,无人能管。”
“知裕,我知道你不想牵扯进太多的权力斗争,但是苏城百姓需要一个能帮他们正本清源的人,才能还苏城一片风清月白。”
沈知裕把茶盏放下,他垂眸道:“是苏清让你来的吗?在京城时,母皇想让我来苏城查刺史的事,我回绝了。”
他前脚走,苏清后脚就以思乡之名回苏城,他知道内情,不难猜出真正原因。
岑嫤云一直看着他,“对,但是因为我想来,我才会来,并非为任何人所迫。”
沈知裕抬眼,“我记得你曾经同我说过,无需以高居庙堂作为人生所志。”
岑嫤云与他对视,目光灼灼,“我说过的话没有变。”
“我帮苏清查此事,仅仅是因为我生于此,长于此,我所志即是盼其岁岁向好,并非代表我想借此入仕,或是从中渔利。”
她声音放轻:“你曾说你向往锦绣河山,市井烟火,但如果没有清源吏治,也不会有百姓的安居乐业。”
“可以帮我吗?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仅作为苏城最普通的百姓,恳求大周皇子为苏城激浊扬清。”
不远处是那颗玉兰树,葱茏的背景一切都成了衬出面前浅蓝色女子的虚影,他眼中只余下她清亮的双眼。
沈知裕放下茶盏,“好,我答应你。”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人的脸。跟他画里的不一样,暖光附着在脸颊,像晨时的第一束光。
笔墨不及分毫。
十月十五日。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摘星楼请了个戏班子在前楼平台唱戏的事,在苏城早已传开了。
台上,锣鼓一响,旦角身着戏袍,水袖一抛,与铜锣丝竹声一同婉转起唱。
台下的看众们都入了迷,沈知裕就在这时在一张桌前入座。
“二皇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林当家很快就注意到了刚坐下的沈知裕,他赶紧上前恭敬问好。
沈知裕没有看他,看起来是全身贯注地投入在戏腔中,只抽空回了一句,“听闻摘星楼招了个有名的戏班子来,今日一听,果然不错。”
林当家按下心底的疑云,原来二皇子殿下只是恰好来听戏的,
只是刚好赶上了十五这日。
但二楼那个位置更好的观赏座位已经有人了。
二皇子殿下突然到访,他没来得及提前去商量,现在就怕二皇子殿下不满这一楼的位置,想要换到二楼,可就麻烦了。
林当家站在一旁仔细观察沈知裕的神色,见他沉浸在戏里,没有提出要换座位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吩咐店里伙计给沈知裕送上摘星楼最好的箬下春。
眼见着美酒送上桌,林当家心里石头落地,转身离开。
不多时,酒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岑嫤云从门外悄然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