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愣了愣,才想起昨日确实在房间里临摹过字帖,只是夫人怎么会知道。
“明日我让人送些新墨过来,正好新得了一副字帖。”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变得温和了些,“在翠微山庄时,你也常陪我临摹字画。”
夫人说着往他这边靠了靠,池底的鹅卵石被踩得轻响。
云遥下意识地往水里退了一步,却被夫人在水下拉住了手。他的手指节分明如同像玉雕,被她的指尖一一抚过,温泉水在两人掌心间打着旋儿。
云遥低着头往池边挪,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方才夫人指尖扫过的地方,像有团暖火在慢慢烧,连带着温泉的暖意都变得滚烫。
白雾忽然浓了些,把两人都裹进一片朦胧里。云遥能听见夫人浅浅的呼吸声,混着泉水的叮咚,像谁在耳边弹着未谱完的琴。
“夫人,我……我其实不值得您这样待我。”云遥声音有些哑,他轻声说,“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一个不勇敢的人,我是个凡夫俗子。”
夫人沉默了一瞬,她伸手捧住了云遥的脸,“云儿,你到底在怕什么?我说过,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可是夫人,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人力不能决定的,”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云遥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一些痛苦,“我看着自己,年岁渐长,也许到了某一天,我再也跳不了舞,也不再好看,那我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拼命学习,低调做人,我想做好能做的一切,可是……我,我好像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云儿,不要妄自菲薄,”夫人抬起云遥的下颌,注视着他的双眼,柔声说,“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你是个玉质天成的好孩子,无论什么时候。”
夫人看着云遥微红的眼角,轻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中,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她似乎是妥协般亲了亲云遥的嘴角,叹道:“云儿,你总是让我拿你没办法。”
此时,假山后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与远处隐约的琴音缠在一起,混着水汽钻入耳鼻。
夫人似是被花朵吸引的蝴蝶般,吻上了云遥形状姣好的唇,那蜜糖又吸引她深入采撷,缠绵不尽。
终于深到无法呼吸,她才放过这朵可怜的花朵。气息交缠间,夫人摩挲着云遥的被咬红的唇,想到云遥刚刚说的话,她笑着叹了口气“让云儿这样担忧,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啊。”
“夫人……”云遥握住夫人在他唇上的手指,他双眼如盈盈秋水,却是诉不尽的忧郁,欲语还休。
晚风穿过竹林送来簌簌轻响,吹得池边灯的纱罩轻轻摇晃,灯火悠悠,心也悠悠。夫人的手顺着云遥的唇缓缓往下,极尽缠绵地划过那些她朝思暮想的美景……云遥忍不住往池边挪了挪,他后背抵住温润的岩石,闭上眼时,仿佛能听见地下温泉在岩层间奔涌的声音,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合拍。
温泉的白雾像扯不断的棉絮,把云遥的半张脸都埋了进去。水波晃动着,他攥着池边的青石棱,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结束后,夫人的手还停在他的腰侧,隔着湿透的衣料,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池边的石桌上,温在炭炉上的梅子酒正冒着细密的热气。酒香混着水汽漫过来,让这方小小的天地愈发显得温热幽昧。
“云儿,你今天身上好香。”夫人温热的吐息流连在他的脖颈边,她的指尖滑过他胸前被温泉水浸泡得温热的玉坠,像某种虫子爬过。下方的泉水忽然荡漾起来,水面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云遥喘息了一声“夫人……”他握住夫人作乱的手,忍耐地轻声说,“可能是我路上沾到的桂花的香气。”
夫人笑了一声,将他紧紧揽进怀中,美人的皮肤触手生温,只让人想起一句“温泉水滑洗凝脂”。
“云儿,去年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夫人的声音在水雾中湿润而带着微哑。云遥恍然想起,自己来到夫人的身边居然已经过去一年了。
“云儿……”夫人注视着云遥美丽忧郁的面容。细密的吻如晚秋的雨,不期然地落在了各个地方。
云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无法移动的兰草,被迫承受着风雨攀折,雨露雷霆。强势的风号令着一切,将他的枝叶随意摆弄,弯折出各种角度。雷霆劈过了他的身体,让他四处着火,但不息的暴雨又不可拒绝的笼罩了一切,自厌的寒意从心灵深处弥漫而出。他颓靡了枝叶,任由风雨贪婪侵蚀……
水声激荡间,云遥仰起头,看到了假山后的一枝梅花。它斜斜探过枝桠,疏影落在水面,像是谁蘸着墨在泉上写字,写了又被泉水漫过,字迹便洇成一片淡粉。原是花瓣被风吹落,与池水耳鬓厮磨,又被流水无情卷去,不知飘零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