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爱究竟能持续多久?她茫然地望着越下越小的雪,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
石岩平静的程度让贺雨行有些担忧,他担心她从此不再信任曾经支撑她的一些东西,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会不会认为根本就没有真心实意,人人都是假的,连带着怀疑他的真心也是模糊的。
他怕石岩变成最初的自己。
什么都不信,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
还不如信点什么,美好一点、热烈一点,哪怕虚幻一点,人总要靠理想、靠一些美梦活着。
“其实……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贺雨行挡住她的路,“换一种思路想想,什么都不可能是永恒的,沉积了几万年的石头都在悄悄发生变化塑造新的形态,更何况短短不过百年的人?就像吃糖葫芦的那个女孩,也许最后她和男孩老死不相往来,但此时此刻,她的羞涩她的开心不是装的,她很享受当下,若干年后,她记不起当初的男孩,但一定会记得这个冬天的糖葫芦。”
“什么都会改变,人心、财富、地位、价值、关系……包括至高无上的爱,虽然听着冷酷无情,但这是常态。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骗了好多次,那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都不可信,除了自己。”
他忽然更正一下,“还有你。”
又补充,“还有王锵。”
想起来什么,“以及王锵的爸爸和爷爷,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竟然有一天能从贺雨行嘴里听见世界的可爱之处,这真是头一遭,石岩心上的乌云扫开一些,她说道:“我知道现实是这样,但是……不应该是这样。”
“是啊,世界不该是这样,也许会有个例,谁知道呢,”贺雨行想了想,“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些特别的存在。”
一辆车子驶来,王锵摇下车窗,“什么存在不存在……那群不要脸的玩意都解决了吧,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能阴,谎话成精,算什么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上车!我们回家!”
石岩望向昏迷的陈青岚,回家之前,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刚到地方,陈青岚就醒了,看见“死而复生”的女儿,陈父陈母两人抱头对着哭,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完吕鹏程的光辉事迹,陈母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那天还是我让吕鹏程主导下的葬,我真是老糊涂昏了眼了!害了我宝贝女儿,都怨我啊!”
陈父背过身悄悄抹泪,他声音颤抖,扶着陈青岚的肩膀,“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畜生就等着法律制裁吧!你就安心和我们住下去,我们干不动了还有退休金,父母养你一辈子!”
陈母难为情地拉石岩和贺雨行到一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石岩怎么拉她就是不起来,非要跪着才肯说话,她泣不成声,“实在对不住您二位……”
王锵和陈母年纪差不多,看见这番情景也忍不住潸然落泪,他更能体会白发人差点送黑发人的悲痛和无奈,他吸吸鼻子,擦干泪,转身去搀哭断线的陈母。
陈母突然掏出银行卡,颤颤巍巍地递过来。
“这个就不要了。”贺雨行拒绝道,嘱她把钱收好。
王锵道:“拿这个做什么,太见外了,这里面没你什么事,你也是被骗了,快起来!”
招架不住陈父陈母的热情挽留,三人只好在陈家小院吃了晚饭,简单的饭菜当是赔礼谢罪,陈父拿出几瓶茅台,要喝个痛快,要不是开了车来,王锵真要和他来上几个回合,他自己没法喝,就让贺雨行替他喝,“他喝,就代表我喝了!”
“我以茶代酒。”贺雨行默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我喝!”石岩接过这茬,当下和陈父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饭菜还没吃到一半,陈父就晃着脑袋说不行了,石岩夹起一粒花生,遗憾地摇了摇头,“花生米一样的酒量。”
酒足饭饱,她看见个熟人匆匆路过。
说是路过不太恰当,那人风风火火直接闯进陈家院子里,奇怪的是,刚进来没几秒就要走,石岩虽然喝得不少,胜在海量,头脑异常清醒,一下子就认出是那次带她进光门看光点星海的异界人胖哥,“小胖,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又有光点落下来了?”
换句话说,又有人不再留恋这个世界,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场已经消失了。
“有个光点特别暗,坠得很低很低,就在这一家,我以为要掉下了就提前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刚跨进门槛,突然感应到光点慢慢恢复亮度了,哎,白来一趟!”
胖哥前脚刚走,陈青岚咳嗽着出来,她身体还没好彻底,又刚从昏迷中醒来,就没让她一起在院子里吃饭喝酒,单做了两三道清淡小菜给她吃,在暖气屋里歇着,见她只穿了件毛衣就出来,陈母赶紧给她披了层军大衣,“怎么跑出来了。”
返程路上,王锵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小胖说的人到底是谁啊。”
石岩和贺雨行相互看一眼,默契答道:“陈青岚呗。”
她托着下巴,“所以啊,人是能感知到被爱和不被爱的,当初青岚姐和吕鹏程订婚的时候,她满心期待着爱人和婚礼,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可直觉和本能比她自己都要早认出吕鹏程的本性,你懂那种巨大的落差吗,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异界人自然而然找上她,所以才有了后面所谓的失踪,吕鹏程求我救青岚姐之后一系列的事。”
贺雨行接着说道:“之前,陈青岚是基于吕鹏程的存在才活着,这次不一样,那个小院里全是爱她的人,她会和这个世界紧紧联系着,不会断了。”
王锵若有所思,问贺雨行道:“那你呢,你过去消极得可比陈青岚可怕多了,我那时候以为,你永远只会是那个样子。”
贺雨行的眼神晦暗不明,似乎不想提及过去那些事情。
王锵淡淡道:“世事难料,连你都变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成芽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以前是几十年死一回,然后几年就要死上一回,现在几个月就要死一回,上次变芽还是三星期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