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缨从圆木垛上跳下,捧起叠好的环锁铠,在夕阳下,结绳扣锁,重新为曹植穿好。崔缨踮起脚,双手拢住他耳边那随风乱舞的黑发,拢进他的颔下,接着用两只大拇指,按压在曹植的唇角,强行向上挽起弧度。
“唔——这才是我认识的曹子建嘛!笑起来多好看呀,一定要永远乐观永远相信希望喔!”
曹植解颐,破涕而笑。
……
半个月后。
入夜时分,崔缨从容步经曹军渭北行营,挑帘走进夏侯尚的帐中。
“夏侯公子,好久不见。”
“稀客。”
“听说你伤好了不少,丞相还调你进宿卫营了。”
“是,护主有功,现归属许褚部下。”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虎豹骑了,”崔缨轻笑,“放宽心啦,等战事了结,你的好运还在后头呢。”
夏侯尚点点头,给崔缨斟了一杯温酒。
“甬道长达百里,督军仍是杨沛,半月来,关西军侵袭多次,都未能顺利破栅。一是传讯新式,已在全军普及,百里号令如一;二是归功于新粮簿制,将士们听粮官指挥,不敢有违考计。丞相很满意这其间组员调度,杨俊自然会多为我美言几句。”
崔缨莞尔,举起耳杯。
“那便预祝,将军早日实现虎豹骑大将军之心愿。”
夏侯尚回敬。
“那夜皮筏应急之功,后来,可是被丁斐一人独占了。你为何不去丞相跟前分辩呢?”
“讲了就有用么?”崔缨斜眼笑,“丁斐放牛引开西凉兵,直接扭转当夜战局,不比我那皮筏小功大得多?跟丞相身边大红人争功——我不至于那样蠢。”
“那夜,确实凶险。”夏侯尚喃喃道。
崔缨腹诽道:是啊,鬼知道怎么从树林里冒出来的,吓老娘一跳,谁能记得《三国演义》有这一出?猛冲直撞,跟踩蚂蚁似的,个个长得那么魁梧,马的品种都跟中原产的不一样,拿的铁矛跟收割机一样,能不吓死人吗?马超的西凉兵尚且这样彪悍了,真不知道当年董卓吕布的兵有多强。
“如今,我大军向南推进,联军失去战略要地,只能退屯渭口。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解决如何偷渡渭河,以及渡河后如何营造堡垒,以防御联军铁骑突袭。不过说来也怪,半月来,联军并不抢占渭河北岸,只马超一部,时不时侵扰一下,来恶心一下我们。”
“这有啥奇怪的。战斗力再强,也是猪队友难带呗!”崔缨嘻嘻笑道,“什么关中十将,内部勾心斗角,心怀鬼胎,都只是顾一时割据,没有跟曹丞相争夺中原的野心。投几块肥肉,就能溜得他们苍蝇像一样乱蹿,哪懂什么战略哦?”
“你这话张狂的,要是被西凉兵抓住,还有胆量这样说,我就服你。”
夏侯尚想了想,接着说道:
“我是疑心,联军会放任我们偷渡,然后在一半时突袭。”
“那没事,丞相用兵如神,难道会不知道这点,等着被宰吗?说说看,白日帐议,丞相到底打算怎么解决南岸建造营垒的事?”
“无解啊,渭河两岸都是泥沙,荒野地带,草木太稀疏了,很难建成坚固的营垒。而如果没有营垒防护,夜半敌军来袭,我们在渭河岸无路可退。”
崔缨眼睛一亮:“诶——你说,咱能不能挖个河道,把大营圈起来呢?那里除了沙子就是水,建造一个‘护营河’,岂不妙哉!西凉兵的马也飞不过来呀。”
夏侯尚也眼睛一亮,微笑道:“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随即,毫不客气,给了崔缨脑瓜子两板栗。
“亏你说得出来,疯女人,你是要掘河淹死全军啊?你能挖河道,人家马超就挖不得?打算让敌人到时候瓮中之鳖是吧?”
崔缨抱头,讪讪笑道:
“我也就敢在将军您这里胡说八道了,人前哪敢啊?再说了,异想天开也没什么不好。我看呐,这天气越来越冷啦,搬石头也太辛苦了,不如就造个什么冰雕沙雕,恶心一下对面就得了!我就在好多年前,在滨海玩时,见有人造‘秦始皇沙雕’的……”
夏侯尚见崔缨咯咯笑个不停,便问道:
“什么‘沙雕’,又是骂人的词儿是吧?这里可是关中,小心始皇帝半夜还魂来唬你!”
“好了。不笑了,说件正事。我,好像想到能克制西凉骑兵的办法了。”
“哦?”
“假定我军成功偷渡,又成功地在渭南驻营,夜间须万分警惕,比现在还要加强巡逻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