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处,几条硕大的平底渡船在惊涛中剧烈摇晃,船公喊着苍凉号子,用长篙艰难地撑开浮冰。
陈光穗作为老卒的经验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黄河渡船颠簸,战马多惧水,上船时,蒙住马眼,两人牵马、两人推扶,免得乱了阵脚。”
“喏。”
果不其然,上船时马匹皆扬蹄嘶鸣,不肯靠近跳板。
众人依计行事,仍有一匹战马突然扬蹄,险些将兵士踹入河中,陈光穗眼疾手快,挥鞭抽在马颈上。
萧弈暗自学习,将类似这些行军经验记下。
渡船出发,冰冷河水溅上船板,渐渐凝成薄冰。
船行到中流,颠簸更甚,萧弈按了按内袋,确认符印无恙,方才抓紧船舷。
“直娘贼,冻掉卵蛋的鬼天气。”
陈光穗骂归骂,却不坐下,按刀在船头张望。
萧弈问道:“将军是担心有伏兵?”
“水耗子,黄河上多的是水匪。”陈光穗道:“看这光景,他们还窝在寨子里搂婆姨。”
萧弈目光扫过两岸芦苇荡,问道:“陈将军熟知此地?”
“怎不知?”陈光穗嘿嘿一笑,拍了拍横刀,道:“萧都头莫看大雪封路之时,其实正是水耗子发财的时节。不过咱这阵仗,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个敢来触霉头?”
之后,萧弈说了曹威那队人的详细情况,船队平安抵达北岸。
众人牵马下船,检查鞍具箭矢。
陈光穗清点人数,确认无遗漏,旋即下令。
“细猴、胡凳,探黎阳驿,盯住曹节帅,随时来报!”
“喏。”
“其余人,整队,上马!”
“……”
一过黄河,景象顿异。
河北之地经年战乱,更显荒凉破败,官道两旁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荒芜田野里可见被啃噬干净的白骨。
陈光穗引着队伍穿插小道,抄近疾行。
他们要去黎阳县北四十里的白沟渠,共一百二十余里路,且得赶在曹威的前面。
哪怕曹威有意拖慢行程,并在黎阳驿歇了一夜。萧弈也比他们来回多跑了近一百里,行程极赶。
只能说,老将下令太过严苛。
两侧的芦苇飞快掠过。
萧弈胯下的乌骓马是陈光穗挑选的良驹,跑起来稳如磐石,可疾驰了半个时辰后,马背肌肉也开始震颤。
他看不清路,俯身,将脸埋在马鬃里,任由马匹追着队伍,也任由风雪打在铁甲上,掌心被缰绳磨得发热,手指却冻得像要断掉。
最难受的不是他没有毅力,而是这具身体还太过稚嫩,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行军。
就在萧弈感到要吐出来的时候,终于,陈光穗勒住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