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璋脚步微滞,看向高长风:“高公公,殿下是不是在叫你?”
高长风笑道:“将军说的是,想是殿下她方才吃了酒,一时叫错了人。”说着,他撩起层叠锦帐略一矮身钻入了围屏。
“怎么是你?”赵仪玉略显不满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叫他进来的吗?”
高长风轻笑道:“殿下莫动怒,由奴婢先给您揉揉肩,之后再……”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周宗璋也没有听人墙角的癖好,自去了另一处池子,他解衣入水,热气蒸腾而朦胧,白茫茫的似是仙境。
他没来由地又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心口阵阵刺痛,痛楚缓慢而沉钝,一下下的宛如刀割。
这像极了当初他发现娘子失踪时的心绪。
周宗璋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口鼻在水中无法呼吸,渐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哗啦——
他忽地从水中起身,眼眶因窒息而些微泛红,大踏步出了池子,随手扯过衣衫裹在身上朝外走去。
衣衫沾水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精悍的腰线和宽阔的脊背。
一旁侍候的丫鬟们见了,个个红了脸。
周宗璋站在围屏外朗声道:“殿下,微臣有件公务急需处理,先行告退,殿下若有什么事,但请吩咐玄英、玄羽。”
说罢,他听到里面传来高公公略显含混的回应:“周将军请去,这边自有咱家照应。”
他像是口中含着什么东西。
周宗璋并未多想,转身疾奔,穿好衣裳便翻身上马,直奔将军府。
他想见到沈鲤。
一刻钟也等不得。
烛光摇,露湿红莲
及至日西时分,周宗璋方自城东疾驰至将军府。府中的下人侍卫多随侍在公主身边,进了院门只觉四周静悄悄的,颇为寂寥。
院中还未掌灯,前几日下的残雪堆积在墙角处,屋檐瓦片上透着斑驳零星的白。
周宗璋一路纵马疾行,身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他径直来到岫姐儿的院落,却在走至门首时,蓦地顿住了脚步。
外面起了风,吹在人身上阵阵地刺痛,可他却恍若未觉,伫立须臾,听得屋内传来女子低柔的吟唱声,周宗璋不知怎的,悄然来至窗子下。
透过影绰的绛色窗纱,他窥见房内安宁温馨的场景——
沈鲤穿着身淡青色的衫子,月白罗裙,满头乌发松松地挽成髻垂在颈后,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颈子,越发衬得她眉眼如玉,气质柔婉。
她侧坐在软榻上,正低头哄怀中的女婴入睡,丫鬟婆子和宋嬷嬷坐在不远处做活。
周宗璋定定地看着沈鲤,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额头、眉眼、鼻尖,最后落在她微微启阖的唇瓣上。
她并非妖妖娆娆爱描眉画眼的妇人,平日里照顾岫姐儿多是顶着张素脸儿,此时亦然。
可周宗璋却觉得她的唇瓣泛着诱人的绯色,似是抹了上好颜色的口脂,又像是盈盈泛露的莲花,盛开得极好,颤巍巍地引人采撷。
周身的血似乎瞬间变得灼热,周宗璋呼吸微沉,意识到些许不太对劲,他匆忙转身,却不意间踢到了窗子下摆着的一盆腊梅。
沉闷的一声响动,屋里的丫鬟平儿闻声抬头,只看见将军匆匆离去的身影,她“咦”了一声,疑惑问:“将军今儿一早不是去城东了么?怎么又回府了?”
沈鲤抬头:“你怎知将军他回来了?”
平儿下巴指了指窗外,“方才他从那走开呢,也不知站了多久……沈嬷嬷,将军是想来看小姐么?那他怎么不进来呀?”
“我也不晓得。”
沈鲤见岫姐儿睡着了,轻轻将她卧放在床上。
她的脚踝还有些疼,但已比昨天好了些,昨晚七星又送来一瓶药,她涂上后明显感觉舒适许多,走路时只要不太用力,便无需旁人搀扶。
婆子点了灯,宋香云从厨房端来了饭菜,四人吃了。
平儿嚷着吃多了肚子胀得慌,便裹好衣裳出去散散,沈鲤给她递了盏灯,叮嘱:“仔细脚下,别滑倒摔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