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几乎压在谢临身上,而谢临正冷着脸看他。
“早啊,谢大夫。”沈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却没急着挪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近,嘴唇几乎快要贴上谢临的脸颊,“昨夜睡得如何?”
谢临:“下去。”
沈昭低笑,终于翻身坐起,却忽然“嘶”了一声,按住右肩的伤处。谢临瞥他一眼:“伤口疼?”
“嗯。”沈昭点头,语气难得认真,“不过比昨晚好多了。”
谢临没说话,只是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片刻后收回手:“气血稳了。”
沈昭看着他,忽然笑了:“所以,同榻而眠是真的有用?”
谢临面无表情地起身:“明日自己睡。”
沈昭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那可不行。”
“书上说了——”他拖长音调,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疗程至少七日。”
谢临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侧目看向沈昭:"哪本书?"
沈昭慢条斯理地从枕下抽出一本泛黄的手札,封皮上赫然是谢临师父的字迹——《同脉疗伤纪要》。“本来打算昨晚给你的的,但是我一看见你就全忘了,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了。。。”沈昭边讲边翻,不一会就翻到他折角的那页,他指尖点着其中一行:"气血相引,七日为度,白纸黑字写着呢。"
谢临夺过手札,发现这确实是师父的笔迹,但内容明显是后期补录的——墨色较新,与原本的朱砂批注形成鲜明对比。更可疑的是,这页纸边缘还有被茶水浸湿后又烘干留下的皱褶,显然是被人经常翻阅。
"你从哪得来的?"谢临冷声问。
沈昭支着下巴看他:"你师父给我的。"见谢临眼神骤冷,他又笑着补充,"准确地说,是托人转交。"
晨光透过窗纸,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谢临忽然想起昨夜沈昭说的那些话——关于小时候的故事,关于"悬壶济世"的约定。他盯着手札上熟悉的字迹,胸口莫名发紧。
"谢大夫不信?"沈昭忽然凑近,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气息,"那不如现在试试——"他握住谢临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的心跳,是不是比昨夜平稳多了?"
掌心下的心跳确实有力而规律,但更让谢临在意的是沈昭此刻的眼神——褪去了平日的戏谑,竟带着几分罕见的认真。
院外突然传来风铃的清响,谢临猛地抽回手,转身去开药箱:"。。。换药。"
沈昭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他当然没告诉谢临,那本手札最后一页还写着:"七日疗程后,若仍难分舍,当非医理可解矣。"
——师父的字迹,力透纸背。
……
晨露未晞时,谢临发现院角的药锄不见了。
竹篱笆上搭着件沾满泥渍的外衫,衣摆处还粘着几片青蒿叶。顺着零星泥脚印往山道看去,隐约能见一道身影在林间穿梭——沈昭挽着裤腿拎着药篓,正弯腰在崖边采药,动作利落得全然不像个伤患。
"你的伤——""早好了。"沈昭头也不回地抛来一株连根带土的紫灵芝,"炖汤尝尝?比药铺的鲜。"
谢临接住灵芝,根须处还带着湿漉漉的晨露。他盯着沈昭被荆棘划出红痕的小腿,突然将随身带的帕子扔过去:"擦干净。"
沈昭捏着素白帕子挑眉:"谢大夫的这般漂亮的帕子,给我擦泥腿?"
谢临哼了一声,"免得你踩脏我的地板。"
"那我可要好好珍藏。"沈昭将帕子折了折,竟当真揣进了怀里,反倒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腿上的泥水。晨光透过林间,照在他沾着草屑的发梢上,衬得那笑容格外晃眼。
谢临转身要走,却被沈昭一把拉住:"别急着走啊,看看这个。"他从药篓底层掏出个布包,层层揭开,露出几株通体碧绿的小草,"昨儿个在崖缝里发现的,想着你配药或许用得上。"
"青冥草?"谢临眉头微动,"这东西长在毒蛇巢穴旁,你不要命了?"
"谢大夫这不是好好的嘛。"沈昭满不在乎地拍拍胸口,却牵动了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倒吸凉气。谢临冷眼看他逞强,突然伸手按在他肋下三寸,沈昭立刻痛得弯下腰去。
"早好了?"谢临冷笑,"再动内力,这伤能要你半条命。"
沈昭缓过劲来,又挂上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这不是有谢神医在嘛。"他忽然凑近,身上还带着山间的草木清气,"今儿个青石镇有早市,陪我去逛逛?听说新来了个西域商人,带了不少稀奇药材。"
谢临本想拒绝,却见沈昭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王婆婆特意给你留的桂花糕,说谢大夫最爱吃她家的。"油纸展开,甜香扑面而来,糕点上还带着体温。
"。。。。。。一个时辰后回来换药。”
辰时三刻,青石镇早市正热闹。
沈昭蹲在糖画摊前,举着个歪歪扭扭的"谢"字凑到谢临眼前:"像不像你皱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