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为谋得皇位执着多年,已然到了痴狂的地步,如今被人点破,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不愿接受。多说无益。卫澍深深叹了一口气,没回话,指尖缓缓燃起术法。大皇子跟魏安王纠葛颇深,眼下各方势力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一旦查到必会以此威胁陛下,要挟朝廷,彻底将风雨飘摇的盛世连根拔起,再度回到前朝灭亡前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陛下终其一生为天下,是个称职的皇帝。却不是个好夫君,好父皇。看似宠爱二皇子,实则偏宠大皇子,看似偏宠大皇子,实则最在意的还是他的君王之位。如今,大皇子活着会威胁到他一统天下。他可以放弃儿子,保全天下。站在百姓的角度,可歌可泣。站在大皇子的角度,心灰意冷。可心疼归心疼,大皇子害了那么多条无辜性命,做错事,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卫澍心中越坚定,指尖燃起的术法越耀眼。大皇子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知这团照亮他脸颊的术法,不是救他,不是替他疗伤,是取他性命。怒吼之后,脑海中闪过一则权宜之计,激动说道,“祭司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此局如何破了,裴令他不喜皇位,我可以顶替他的身份当太子,至于裴令,他想留在京中,还是去江川城都依他,大人放心,我绝不对他赶尽杀绝,他就是我再生父母,我一辈子感谢他。”此举,他好,裴令好,父皇也有了朝臣揪不出缺点的太子。父皇心中最爱的还是他,不是裴令,定然不舍得他死,一定会接受他这个提议。大皇子脸上燃起希望,心里已经开始谋算当上太子,如何尽快逼父皇让权,如何将裴令在京中和江川城的酒楼产业收归囊中。有实权有银两,他才能打点朝臣,坐稳江山,守护天下百姓。而且,他还认识魏安王。知道魏安王所图不是龙椅,不会跟他争夺皇权,反而还会辅佐他坐稳位置,替他震慑、扼制各方势力。正统、异端势力皆拥护他,他才是最应该当天下的王。至于父皇和裴令,左右都是为了天下和平,为了百姓,他们该识相些,主动把拥有的权力钱财都拱手于他。大皇子美滋滋幻想,急切等待卫澍应下他想法,将他护送回京城,从此以二皇子身份自居。“祭司大人,此举虽险,但我已经深思熟虑过,我愿意成全阿令的心愿,替他留在宫……”大皇子话还没说完,卫澍指尖的术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四肢绵软,脑袋缓缓着地,没了气息。嘴角高高扬着,持着最美好的妄想结束一生。……寺庙门下,裴令一言不发迈步石阶,走上佛陀寺。谢微宁走在他身后,盯着他背影,裴令样貌被卫澍还原回向子游的样子,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只是从前那双清澈眼眸,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全然消失,只剩下掩盖不住的暗晦与威严气息。大皇子落败,魏安王逃逸,余下党羽不足为惧。二皇子该回京了!往后再见面,君民有别。她能唤的只有一声太子殿下或是陛下。无关身份,裴令的多年隐忍谋略让她敬佩,也唏嘘他执着多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周围所有亲近之人明知他心,知他不喜高墙内的权势,却无人想过要放他走,如他愿。大家都将他视为牵线风筝,一扯一拉,看似放他遨游天下,给他自由,实则在与他的良心博弈,让他心生怜悯,心甘情愿回来。站在裴令的角度,所有人都背叛他、丢弃他,没有人值得他抛弃心中所愿,回去那个高墙。可站在朝堂,天下百姓的角度,有分善恶明是非的君王,这盛世仍能继续维持下去,不必担忧再度回去从前颠沛流离的日子。人皆庸俗,为己,自私自利。她亦是天下百姓一员,怜悯裴令的同时,更感慨庆幸将来的天下君主是他,是一个有手段有谋划有悲悯心的人。谢微宁想得出神,前边裴令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她。此刻,两人在于同一平台,面对面对视,离佛陀寺后门仅一步之遥。裴令轻点头,说道,“多谢陆姑娘带我脱身。”倘若方才谢微宁没带他走,以师父做事利索,最爱以毒攻毒的性子断然让他看着皇兄死去。倒也不是看不得。只是单纯不想看,还不想身上沾血。谢微宁抿嘴,说道,“不客气,子游,咱们几次一起出生入死,是一家人,虽这次没有一同前来佛陀寺,但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回去。”只要还在青乡县一日。就没有裴令,只有向子游。一个从人群里窜出来,将冷清的府衙,搅得闹哄哄的毛头小子。“多谢陆姑娘。”裴令轻笑,再次低头感谢,再抬头,脸上的笑意全无,直直盯着谢微宁的脸,语意不明道,“陆姑娘并非真正的丞相之女,陆婉,会妖术,会幻化术,幻化成他人样子滴水不漏,看不出任何端倪,与当初在晋州救我,给我换样貌的神秘人术法相似,你究竟是何人?”他不怀疑谢微宁为人。毕竟相处也有几个月,而且,谢微宁还是师父的心上人。他不信任自己,也得信任师父。他只是在怀疑,当初在晋州救他的人是不是谢微宁。即将离开青乡县,归京。他不能一直顶着向子游的样貌,得恢复他原来的样子,回去才能说服朝臣,他是真正的二皇子,不是眼线给他传递的消息里,那个假冒他反京,拿他身份作威作福的赝品。谢微宁道,“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爹娘,几代人居住在青乡县内的谢家,也是天下各方势力苦苦搜寻多年的黎家。”卫澍早就知晓谢家就是黎家,想来已经传信回京,告知陛下。裴令如今是太子之位唯一人选,将来的君王。早晚要知道黎家事。:()长灯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