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虚无缥缈的情史和曾经目睹的具体对象完全是两回事。想到另一个人曾经参与他的过去,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好,”谭序动作很快,“现在就扔。”
恰好“焦炭排骨”需要找个地方盛放,他把那个引发事故的保温袋当做容器,将两者飞快地一起处理掉了。
然后,他们便有些滑稽地面对面坐着吃泡面。
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椒盐排骨变成了仓促将就的垃圾食品,落差有点大。但想到离别的时间被延后几天,雀跃仍旧大于失落。
“所以……这种事情要礼尚往来吗?”谭序装作不经意地问她,“聊聊你的初恋什么的。”
“咳咳咳……”她闻言被呛了一下,“我们一天之内讲这么多敏感的话题,合适吗?”
“就像你说的,占有欲不溯及既往。”他挑眉,似乎也淡定得很,“我正在努力学习这种健康积极的心态。”
“其实没什么,就是那种常见的国内高中校园恋爱吧。”梁至遥回忆道,“在教室坐前后桌,互相有点好感,青涩懵懂的小朋友嘛,没怎么多想就在一起了。”
他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高中会是那种只在意学习,懒得搭理同龄男生的类型,毕竟十几岁的男生……是真的挺幼稚的。”
其实二十多岁也同样很幼稚,他比她大一两岁,又体会过青少年时期跨国生活的额外锤炼,也许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外挂。
“前面确实都在认真学习啦,”她说,“但是高三最后一学期,申请海外学校的offer基本都发下来了,我们这群已经尘埃落定的留学党就被学校专门赶到一个教室里,免得影响其他同学复习高考。所以那时候突然觉得生活变得特别轻松愉快,也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
那时候的她其实比现在活得更随性一些,想法也很简单,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又对恋爱充满好奇。在对方主动而自己不排斥的情况下,糊里糊涂就开始了。
他听得认真,突然问:“那后来为什么分手了?”
“很常见的原因吧,”梁至遥说,“虽然同是留学生,但目的地国家不太一样。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喜欢说是互相有好感更恰当点,好像没到非要尝试异国恋的地步,所以最后只持续了两个月,毕业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她本来以为“礼尚往来”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谭序说:“所以,真要说起来,你们分手不是因为不喜欢对方,只是出于距离?”
她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吧……因为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还有后续?”
“嗯,是一年以后,”她说,“我们大一的暑假都回国了,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当时有爱八卦的同学告诉我他在英国有女友了,但他装作单身,又跟我表白了一次。如果我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结局应该是暑假放完立刻被甩,或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介入了别人的感情,不论哪一种都挺糟糕的。”
她不觉得应该把自己防备心重都归咎于此,更多也是性格使然,但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在情感世界中第一次认识到人心难测。
谭序的表情颇为微妙:“我觉得……你之前说我是渣男,好像有点不公平?”
他谈过几次恋爱、有过数段心照不宣又因各种原因戛然而止的暧昧不假,那些模式化的调情手段大多来源于此,但自认道德底线并不算低,还没有做过欺骗他人、多线并行或一脚踏两船的事情。想到曾被简单粗暴地归为一丘之貉,心中难免叫屈。
“刚认识的时候会那么想很正常吧,”梁至遥撇撇嘴,“谁让你套路那么多。”
有些事情大概始终需要时间证明。谭序没再反驳,问她:“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啊,”她笑,“现在想想,十几岁的时候谈恋爱本来就容易这样,毕竟思想都不太成熟,人也在不停地成长变化。”
话题结束,面也吃完了,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怎么办,现在我也有点后悔非要听故事了。”谭序苦笑。
很奇怪,他过去以为自己在这方面看得很开,但在她这里则突然庸俗起来。即使梁至遥是以调侃的口吻分享这段经历,但直面有另一个人和她曾互相喜欢的事实,内心感受依然复杂。
可同时,又清楚自己毫无立场——以当下来说,他给她的安全感一定更低。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此前对待亲密关系过于草率的人,却还自私地对她拥有独占欲。
这种心态岂止庸俗,可以说是有点卑劣。
“那要怎么办?”她想到什么,劝慰道,“我之前自己和自己较劲的那段时间,想到过一个挺有意思的理论,实际作用可能不是特别大,还很像毒鸡汤,不知道能不能开解到你。”
“说来听听?”
“怎么形容呢……情感上我会忍不住嫉妒,但理智又说,过去的情感经历也是你的一部分,才有了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本来我们喜欢的也是经历了一切、变成现在这样的对方吧?又或者没有从前的经历,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相遇了。”
谭序品了一会儿她这番理论:“类似于《蝴蝶效应》吗?不能单独地抹去一个事件,不改变其他事情的走向。”
“差不多吧,”她说,“人本来就会被过去的经历不断塑造,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而且说得更玄乎一点,万一你从前少谈一次恋爱,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最后去读别的学校了,那我不就遇不到你了?”